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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厨热气蒸腾，浓郁的卤香中夹杂着药材的独特气味。
白招娣的声音带着严厉：“手要稳！每一刀下去，肉块的大小厚薄都要心中有数！”
赵卫国额头沁着细密的汗珠，紧抿着嘴唇，全神贯注地盯着案板上的猪头肉，
手下的刀有些笨拙，却透着一股不肯服输的执拗。
这一个月，他几乎是住在店里了。
从辨认香料到掌握火候，从处理食材到调制卤汤，白招娣倾囊相授，要求近乎苛刻。
赵卫国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知道，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机遇。
李大娘端着一碗绿豆汤进来，看着赵卫国手上新添的烫伤，心疼道：
“招娣啊，差不多就行了，你看把卫国累的。”
“干娘，慈不掌兵。”
白招娣接过绿豆汤递给赵卫国，语气却没半分松动。
“江城不比县城，那是龙潭虎穴，没点真本事，这‘白记’的招牌立不住。”
赵卫国咕咚咕咚喝完绿豆汤，抹了把嘴，又拿起刀：“三妹说得对，我还能坚持！”
他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眼神却一天比一天亮堂。
白建国和白建业偶尔过来，看着自家三姐这般严厉，
又看着二姐夫那股拼命三郎的劲头，心里又是佩服又是担忧。
“三姐，江城那边……真能行？”白建国还是忍不住问。
白招娣头也不抬，利落地将一锅卤好的鸡爪捞出，沥着汤汁。
“怕什么？咱们凭手艺吃饭，走到哪儿都不怕饿死。”
“做生意，畏手畏脚的，永远发不了大财。”
白建业搓搓手：“要不，三姐，我跟你去江城闯闯？”
“不用。”白招娣断然拒绝，“县城这西家店是咱们的根基，你们俩给我守好了，比什么都强。”
“江城那边，我心里有数。”
她看向赵卫国：“二姐夫，除了你，我还给你找了两个帮手。”
“大姐家的小姑子陈小惠，还有建国媳妇娘家的妹妹刘小兰，我都打好招呼了。”
“都是手脚麻利、脑子也灵光的年轻人，你带着她们去，正好互补。”
白招娣目光锐利地扫过赵卫国，“你管技术和后厨，她们负责前台招呼和算账，分工明确。”
“人我都给你挑好了，你可别嫌弃。”
赵卫国连忙摆手，受宠若惊：“三妹，您说的哪里话！我哪敢挑啊！您安排的，肯定是最好的！”
周建军来的次数也越发勤了。
他不再是下班后简单打个招呼，而是常常首接卷起袖子，帮着搬搬抬抬，干些重活。
白招娣起初还推辞，后来也就由着他了。
这天，周建军又提着一袋子东西过来，里面是他托人从外地捎来的稀罕水果。
“招娣，江城市场管理处那边，规矩比县城多，也严。”
他放下东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我把能打听到的注意事项，还有办各种证件的流程，都记下来了。”
“你让卫国带上，到时候能省不少事。”
白招娣接过本子，入手微沉。
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刚劲有力，内容详尽到连市场周边几条公交线路都标注了。
一股暖流淌过心间。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细心，默默地为她考虑周全。
“还有这个。”周建军又递过一张纸条，
“这是我两个战友的联系方式，一个在市场管理处，一个在火车站派出所当片警。”
“李国强，张德军，我都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到了江城，遇到什么难处，首接找他们，就报我的名字。”
白招娣捏着那张写着名字和电话的纸条，指尖微微用力。
“建军，你……”她抬头看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太谢谢你了。”
周建军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应该的，咱们不是……合作伙伴嘛。”
他顿了顿，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试探着问：
“那个……招娣，江城那边店铺装修、开业，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等卫国他们把架子搭起来，能正常运转了，我再过去。”
白招娣收拾着案板，避开了他的目光，“现在店里事多，两个孩子也离不开人。”
周建军眼里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又道：“要不……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人生地不熟的，两个人总有个照应。”
白招娣手上切卤菜的动作微微一滞，耳根有些发烫。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含糊道：“好啊，到时候再说吧。”
站在一旁假装忙碌的赵卫国和白来娣，悄悄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有戏！绝对有戏！
一个月的时间，在忙碌和期待中飞逝。
赵卫国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仅将白招娣教的技术掌握得滚瓜烂熟，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他根据自己偷偷观察江城人口味得出的结论，微调了部分卤味的咸淡和辣度。
白招娣尝过后，难得地点了点头，眼中露出赞许：
“不错，知道动脑子了，孺子可教。这样，我就放心让你去了。”
出发去江城的前一晚。
白招娣将赵卫国、陈小惠、刘小兰三人叫到老店里间，做最后的交代。
“卫国，技术是根，味道是魂。到了江城，诱惑再多，规矩不能变，良心不能丢。”
“‘白记’这块招牌，就交到你手上了，砸了它，我唯你是问！”
她的语气异常严肃。
赵卫国猛地挺首了腰板，大声道：“三妹放心！我用项上人头担保！”
白招娣又看向两个年轻姑娘：“小惠，小兰，你们是卫国的左膀右臂，也是店里的门面。”
“待客要热情周到，算账要仔细清楚，进货要货比三家。”
“江城不比家里，凡事多留个心眼，遇事多商量，尤其是钱款账目，每天都要盘点清楚，不能有半点马虎。”
她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拍在桌上。
“这里是启动资金，房租、押金、装修、前期进货都从这里出。”
“每一笔支出，都要记账，月底把账本寄回来给我看。”
赵卫国双手接过信封，郑重地塞进最里面的口袋，拍了拍胸口。
“三妹，这钱，比我的命都重要！”
白招娣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面色凝重了几分。
“对了，那个梁美蓉，之前在江城因为碰瓷讹人被抓过。”
“虽然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但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指不定还在江城哪个角落猫着。”
“你们过去之后，明面上客客气气做生意，但暗地里也要多个心眼，提防着点这种烂人捣乱，别在阴沟里翻船。”
赵卫国神色一凛：“明白了三妹，我们会小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