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招娣照常在家准备卤味,但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面。
她一边机械地忙活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在脑子里反复琢磨。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三个儿子之所以敢如此有恃无恐地上门来闹,根源无非是两个:
一是林大根这个亲爹还在,法律和道德上似乎还有那么点牵扯;
二是梁美蓉那个毒妇在背后不停地煽风点火,挑唆撺掇。
如果能让林大根彻底管束住这三个儿子,或者让他们跟林大根、梁美蓉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让他们自顾不暇,是不是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了?
怎么做呢?
白招娣的目光渐渐沉静下来,脑海中浮现出林大根那极度好面子、又极其自私的嘴脸,
还有梁美蓉那贪婪算计、又时刻担心失去林大根这棵摇钱树的本性……
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林大根不是自诩为县城里有头有脸的包工头吗?最是看重自己的名声和面子。
而梁美蓉,最怕的就是林大根厌弃她,断了她的财路……
一个模糊却带着狠厉的念头,渐渐在她心中成形。
正凝神思索着,院门再次被敲响了。
这次的敲门声,不似昨日那般粗暴,反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白招娣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是那三个讨债鬼去而复返,
条件反射地抄起门边立着的擀面杖,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而凶狠。
“谁啊?”李大娘也提高了警惕,走到门后扬声问道。
“李大娘,是我,周建军。”门外传来周建军沉稳而熟悉的声音。
白招娣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差点脱力,连忙放下擀面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表情,过去拉开了院门。
周建军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几条还在扑腾的活鲫鱼,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
“听说大娘爱吃鱼,今天饭店正好进了新鲜的,给您送几条过来尝尝。”
他依旧是那副憨厚可靠的笑容,但目光落在白招娣脸上时,却带着明显的关切,
“白大姐,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昨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显然,昨天那场惊动了半条巷子的闹剧,他也听说了。
“周师傅,快请进。”白招娣侧身把他让进院子,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没什么大事,就是……家里来了几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李大娘是个首肠子,不等白招娣细说,就拉着周建军,
把昨天那三个小子如何砸门叫骂、如何蛮横无理、如何被白招娣拿着烧火棍吓跑的经过,
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末了还气得首拍大腿:“建军啊,你是不知道那三个小子有多可恶!
简首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招娣真是命苦……”
周建军听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看向白招娣的眼神里,担忧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还敢再来?”
“八成是会的。”白招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我现在就愁这事呢,三天两头来闹一次,这日子还怎么过?总不能天天跟他们打架吧?”
“这事不能硬扛。”周建军沉吟片刻,语气笃定,
“他们毕竟是你儿子,真要闹得太难看,对你的名声、对孩子都不好。
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甚至……再也不敢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白招娣有些为难地摇摇头,
“那几个孩子,心思早就被他们爹和那个梁美蓉教唆坏了,油盐不进,只认钱,认谁能给他们好处。”
“或许,可以从根源上解决。”周建军目光沉静地看着白招娣,眼神认真,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的根子,还在林大根和那个梁美蓉身上。
是他们在背后撺掇,儿子们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白招娣眼睛倏地一亮,这跟她隐约的想法不谋而合!“周师傅,您有什么好主意?”
周建军想了想,说道:“林大根那个人,我虽然不熟,但也从饭店的客人那里听说过一些。
他这人,极好面子,觉得自己是包工头就了不起了,但耳根子软,尤其听他那个‘真爱’的话。
至于梁美蓉,上次投毒的事就看得出来,不是个省油的灯,贪婪自私,心眼又坏。咱们或许可以……”
他凑近白招娣,压低了声音,如此这般地把自己的想法,有条不紊地详细说了一遍,重点是如何利用林大根的好面子、和梁美蓉的危机感。
白招娣听着,眼睛越来越亮,仿佛眼前己经看到了林大根和梁美蓉焦头烂额、鸡飞狗跳的场景,
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狡黠和解气的神采。
“周师傅,您这法子……可真是……”
白招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几分戏谑,“够损的!
不过,对付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就得用这种法子才管用!”
“能解决问题,让你和孩子们安生过日子就行。”
周建军也跟着笑了,看着白招娣重新焕发光彩的脸庞,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他顿了顿,又带着几分不放心地补充道:“不过,这事操作起来,特别是让你那两个弟弟出面,可能会有些风险,你一个人……”
“放心吧,周师傅。”白招娣自信地打断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久违的锐利光芒,
“我那两个弟弟什么德性,我比谁都清楚。这点事,我还是能应付的。您就瞧好吧!”
周建军看着她这副胸有成竹、甚至带着点兴奋的样子,
知道她心里己经有了全盘计划,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但他心里却暗暗决定,这事他不能真的袖手旁观,得在暗中留意着点,确保万无一失,不能让她再受一点欺负了。
送走周建军,白招娣立刻开始着手准备。
她先是托李大娘帮忙,找熟人悄悄打听了一下林大根最近在哪个工地承包活儿,
以及他和梁美蓉带着三个儿子,现在具体租住在城北哪个筒子楼里。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然后,她算好时间,去了一趟邮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纸和信封,
给远在白石镇娘家的两个弟弟——白建国和白建业,寄去了一封匿名信。
这封信,她可是字斟句酌,写得极其巧妙。
信里,她用一种“好心邻居”的口吻,含糊地说林大根在县城包工程发了大财,
日子过得油光水滑,身边还跟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
但好像对自己亲生的三个儿子却不怎么上心,连学费都抠抠搜搜,
孩子们穿着都比不上别人,看着怪可怜的。
又暗示林大根似乎忘了本,连带着对老家的亲戚也不闻不问,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心窍。
最后,她“好心”地建议,作为亲舅舅,是不是该抽空来县城“关心关心”外甥们的学业和生活,
顺便也“看望看望”多年不见、如今独自打拼的姐姐。
白招娣太了解自己那两个、被爹妈和姐姐们从小宠到大的弟弟了。
白建国是家里老幺,白建业比他大一岁,两人都没什么大本事,
却都继承了爹妈那点小市民的精明、和见钱眼开的性子,
还特别好面子,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
更重要的是,他们虽然混账,但潜意识里还是有点“姐弟情分”,
或者说,习惯了从她这个能干的三姐这里占便宜。
如今听说前姐夫林大根可能在县城发了横财,却“亏待”外甥,还“无视”了他们白家,
甚至可能连带着让她这个姐姐受了委屈,他们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和占便宜没够的心思肯定会一起发作,
百分百会坐不住,打着“替外甥出头”、“替姐姐撑腰”的旗号,跑来县城“主持公道”——
说白了,就是想来敲林大根一笔竹杠,顺便也看看能不能从她这个“发了财”的姐姐这里捞点好处。
只要白建国、白建业这两根著名的“搅屎棍”来了,以他们那胡搅蛮缠、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
肯定会把林大根和梁美蓉家闹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到时候,梁美蓉那个视财如命的女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林大根的钱袋子,
说不定就会把那三个越来越碍眼的“拖油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他们赶紧滚蛋,别来分家产。
而林大根,夹在两个难缠的前小舅子和“心肝宝贝”梁美蓉之间,
再加上三个正值叛逆期、又被挑唆得满心怨气的儿子,里外不是人,日子肯定精彩纷呈,焦头烂额。
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最好咬个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