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的早餐后,白招娣肩挎竹篮,走路带风。
林红英抱着木板,稚嫩的脸上带着认真。
林红梅紧握秤杆,仿佛握住了全家的希望。
锁好院门,母女三人沐浴着晨光,踏上了充满挑战,也充满希望的征程。
她们避开了昨日喧嚣的大市场,那里摊位难求,竞争激烈。
白招娣凭借着记忆,选择了市场外围一处略显空旷的路口。
此处人流熙攘,又避开了市场的拥挤,正是摆摊的绝佳之地。
寻来几块砖头,将木板稳稳架起,简易的摊位便搭好了。
铺上洁净的油纸,将包裹着的卤肉一一陈列。
猪头肉,大块朵颐,纹理,肥瘦相间。
猪耳朵,红亮剔透,整齐码放,脆韧可口。
猪蹄,堆叠如小山,油润光亮,软糯弹牙。
摊位甫一落成,卤肉的浓郁香气便扩散开来。
八十年代初,物质匮乏,肉食是奢侈品,人们对肉味的渴望近乎本能。
白招娣卤肉的香味,霸道而,瞬间浸透了早市的空气。
过往行人,无不驻足,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气息。
白招娣腰杆挺首,中气十足的吆喝声,带着浓厚的乡音,却格外具有穿透力:
“走过路过,香喷喷的白记卤味,新鲜出锅嘞! 尝一尝嘞,不好吃不要钱!”
“哟,卤肉?”一位挎着菜篮的大婶,被香味吸引,停下了脚步,
好奇地打量着白招娣的摊位,“这味儿真冲,多少钱一斤?”
“大婶,您先尝尝,自家卤的,干净卫生,味道绝对地道!”
白招娣热情地招呼着,手起刀落,切下一片油亮的猪头肉,递了过去,笑容真切 ,
“猪头肉一块钱一斤,猪耳朵一块二,猪蹄八毛。”
这个价格是她昨晚仔细盘算过的,比国营肉店的熟食稍微便宜一点,
但比生肉贵不少,考虑到成本和人工,物有所值,童叟无欺,应该有得赚。
比国营店略微便宜,比生肉自然要贵上一些,但。
大婶半信半疑地接过肉片,放入嘴中,细细咀嚼。
片刻之后,眼神骤然一亮,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嗯! 真好吃 ! 肥而不腻,软烂入味!”
“那是当然!”白招娣语气中带着自信,“俺这卤料可是祖传秘方,文火慢炖一下午,味道能差了?”
“行! 给我来半斤猪头肉,再称二两猪耳朵!”大婶被美味彻底征服,爽快掏钱。
“好嘞!”白招娣心中一喜,手脚麻利地忙碌起来,称重,切肉,打包,一气呵成。
第一单生意,顺利成交! 开门大吉!
接过大婶递来的一块五毛钱,白招娣指尖微微颤抖,
那份沉甸甸的感觉,远胜过林大根给的那一千块离婚费。
这是她靠自己双手,辛勤劳动换来的第一桶金! 意义非凡!
林红英、林红梅两个女儿,更是兴奋得小脸通红,为母亲欢呼雀跃,比自己得了奖赏还要开心。
有了第一个顾客,人群如同被磁石吸引,渐渐围拢过来。
有人驻足观望,有人只是好奇;有人嗅着香味,垂涎欲滴,犹豫不决。
白招娣深谙营销之道,免费试吃,永远是最有效的。
凡是上前询问者,她都热情地切下一小块卤肉,供人品尝。
酒香不怕巷子深,美味自会吸人来 。
“这猪蹄看着真不错,多少钱?”一位中年汉子问道。
“八毛一斤,大哥,尝尝味道?”白招娣热情推荐。
“行,先来两只尝尝鲜。”汉子爽快道。
“好嘞!”
生意渐渐红火起来,顾客络绎不绝。
人们购买量不大,多是半斤肉,一两个猪蹄、猪耳朵,解解馋,尝尝鲜。
但人流量大,积少成多,生意也颇为可观。
不到两个小时,满满一竹篮卤肉,己卖掉一大半。
白招娣忙得热火朝天,笑容满面,一边麻利地切肉、称重、收钱,
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留意着周围动静。
林红英乖巧地帮母亲递油纸,装袋子,小小的身影忙碌着 。
林红梅则像个小大人似的,认真地守护着竹篮,清点着收入,有模有样。
看着篮中日渐稀少的卤肉,白招娣喜上眉梢,乐开了花。
照这个势头,今日带来的卤肉定能售卖一空,除去成本,至少能净赚五六块钱!
五六块钱啊!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足够她们娘仨舒舒服服地生活好几天了!
然而,乐极生悲,世事难料。
就在白招娣沉浸在喜悦之中,忙得不亦乐乎之时,麻烦不期而至。
“干什么的?! 谁他妈让你在这儿摆摊的?!”
一声粗暴的呵斥,划破了早市的喧嚣。
白招娣心头一震,笑容凝固,猛然抬头。
只见两个打扮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正双手叉腰,一脸不善地站在她的摊子前。
他们眼神凶狠,来者不善。
两人皆是流里流气的八十年代街头混混打扮:
其中一个剃着板寸头,身穿的确良衬衫, 粗短的脖子上,夸张地挂着一条粗链子,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另一人,则留着时髦的长鬓角,嘴里叼着一支廉价香烟,歪着脑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白招娣的卤肉摊子。
周围原本熙熙攘攘的顾客,一见这两人现身,顿时下意识地散开,纷纷后退,唯恐避之不及。
显然,众人皆识得这二人,是这片街区的地头蛇,地痞流氓 , 欺压百姓,恶名昭彰。
白招娣心头一沉,暗叫一声“不好”,该来的,果然还是来了!
上辈子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泼皮无赖,她见得多了。
他们就是寄生在城市阴暗角落的角落 , 专门敲诈勒索这些小本经营的摊贩,雁过拔毛,无恶不作。
白招娣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强作镇定道 ,
“两位大哥,我…… 俺就是个乡下家妇,带着俩孩子,卖点卤肉糊口,混口饭吃,没碍着哪位吧?”
“没碍着哪位?”板寸头的混混,嘴角一撇,粗俗地用手指点着白招娣的摊位,不可一世,
“这地盘是你想占就能占的? 问过我们哥俩没有? 懂不懂规矩? 啊? !”
长鬓角混混,更是肆无忌惮,他嗤笑一声 , 捏起一块油光锃亮的猪蹄,举到鼻子底下,
用力地嗅了嗅,又嫌弃地扔回盆中,污言秽语脱口而出 ,
“什么玩意儿? 看着就恶心,能他妈吃吗?”
白招娣看着那被他蹂躏的猪蹄,眉头紧紧皱起,放在案板下的手,悄然握紧了菜刀的冰冷刀柄。
这两个混混,来者不善,目的明确 ,就是来敲诈勒索,收取所谓的“保护费”!
“大哥,俺这真是小本生意,起早贪黑,也挣不了几个钱。”白招娣再次放低姿态,“您看……”
“少他妈废话!”板寸头混混粗鲁地打断她的话,语气霸道,
“想在这儿摆摊,可以! 每天交五块钱保护费! 今天先交十块! 少一分钱都不行! 不然……”
他声音骤然提高 ,凶神恶煞地喊,“就他妈给老子立马滚蛋! 摊子都给你掀了! 听到没有?!”
一天五块?还要先交十块? 这哪里是收保护费,简首是明火执仗的抢劫!
她辛辛苦苦忙活一天,满打满算,也就能挣个五六块钱,
这俩混混一张口就要十块,简首是狮子大开口,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