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陈小八一脸惊恐,我立刻就想到爷爷之前跟我说过,医院是迎接新生和死亡的地方。
也是人间最特殊的去处,属于阴阳糅杂,纠缠难分。
但是这人总归有闭上眼睛的那一天,不论是寿终正寝,还是飞来横祸,总要有人替他们料理身后事。
我拍了拍陈小八的肩膀,轻声说:“没事,就是去一趟医院,别怕。”
话音刚落,那人就已经交付了两万块的定金。
一再叮嘱我,这件事情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能再反悔。
我别的本事没有,这种事情总还是能做的,再说我也不想在三叔身边白吃白喝。
哪怕他是爷爷的亲儿子。
要是没有我,他也不用折腾这一趟。
如果我能给他的铺子带来一点生意,赚到一些钱,也能证明我是有价值的。
收下那人的两万块定金,这件事就算是契约达成。
只是那人临走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个一二。
店里又安静了下来,我连忙问陈小八,遇到这种事一般怎么做?
谁叫我刚来,对着店里的一切都不熟悉。
“一般遇到这些事情,都是三叔来着店里那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去,不过车钥匙在三叔手上。”陈小八慢吞吞的说。
我本以为他会说,那辆车的车钥匙就放在店里,有谁要用就可以随便使用。
不过我也想等着三叔回来,当着他的面跟他讲,我一来就给店里接了一个五万块的大单子。
虽然说这个价钱高的有些离谱,但兴许人家是个有钱的主。
把五万块当成五百块花也说不定。
而且能够在医院离世的人,同样也证明,其子女口袋里至少不差钱。
不然的话,那些维持生命的仪器只要一开,一天的消费就是五位数起。
换了普通人家根本就负担不起。
当初,村里给爷爷筹钱,只是在医院里转了一圈,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
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电视上总说,医院就是钞票的焚烧炉。
还好那个人没有规定具体的时间,我尚能等三叔回来。
也不知怎么的,一直到天黑,这店里连个人都没有,就只剩下我跟陈小八两个人坐在一起,叠着金银元宝。
那一塑料袋从无变有,也不知道叠了多少,然后再一个一个用线串起来。
按照陈小八说的,每一个袋子里都要装一百个,数量一定要对,千万不能有多,或者是有少。
换句话说,挣活人的钱就够了,死人的钱不要舍不得。
更何况叠金元宝的那些纸又不是拿真金做的,平摊下来可能一个金元宝连一分钱都不到。
又不是活不起,干嘛差这点事,没意思。
其实陈小八说的这些话,爷爷活着的时候也跟我讲过。
我自然也都明白。
正当我把那些金元宝全都整理好,三叔便推门进来,只见他满身酒气,手里还拎着半只没吃完的烧鸡。
他把烧鸡直接扔在柜台上,又甩了两张红票子。
“小七小八你们两个自己出去买点吃的,我喝多了,我得去睡一下。”
陈小八什么话都没说,看那样子是早就已经习惯了三叔这样的生活状态。
但对于我来说,还是充满了不适应。
不过吃一顿饭而已,用不到两张红钞票,况且爷爷也给我留了一些钱,虽然不多,但是吃饭总归够了。
“三叔,店里生意不好,赚钱不容易,吃饭的钱我有,这个就不用了。”
我把那两张红钞又塞回三叔的手里,三叔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先是愣了一下,突然又笑了笑。
“你这小子倒挺乖,见钱都不眼红,难怪我爸那么待见你。”
听到三叔这么说,我突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一种高冷的人。
想着他等一下要回房休息,而这喝了酒的人一般都要睡上好久,我怕耽误了那个白天来店里的客人的事情,所以就直截了当的说了。
“三叔,今天店里来了生意,我替你接了,等一下我要去一趟南山医院,接位死者。”
“小八说,那辆面包车的钥匙在你身上,能给我吗?”
前一秒还在醉酒状态中的三叔,说话都含糊不清,结果听到我要去南山医院,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仿佛刚刚的醉酒状态,是他装出来的。
“什么,你要去哪儿,南山医院,你个混账东西,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不许去。”
我一时之间大为不解,不就是一家医院吗,有什么去不得的,再说了,人生老病死,总是要到医院走一遭的。
“三叔你不讲道理啊,你看看咱们开的可是寿衣花圈店,而且外面的牌子上也写着殡葬一条龙。”
“怎么这接死者,不属于行业范畴之内,再说我都已经收了人家的定金,两万块呢。”
下午的时候,我和陈小八一边叠着元宝,一边询问店里的生意如何。
反正在陈小八的口述中,我很确定三叔的店铺平日里冷冷清清。
哪怕这一趟街上有三家殡葬一条龙,但是另外两家的生意,几乎包揽了百分之九十。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才是三叔揽下来的,但是这百分之十又要交房租,又要生活,已经紧巴巴的。
“我说了不许去就不许去,明天给那个客人打电话,说这单子生意咱不做,把定金还回去,我这是为你好。”
“三叔那个人说了,只是把尸体从南山医院拉到殡仪馆,就给我们五万块,有了这五万块,我们至少这半年不担心吃喝了。”
我的话刚说完,三叔就在我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我说不明白是吗,你要是再跟我犟,就滚回刘家村去,要不是看在你照顾我爸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
“我不奢求你能在店里帮我什么大忙,只要不惹是生非就好了,小八到时间记得关店,大晚上来的客人咱都不接。”
三叔说完打了个哈欠,摇晃着身子就往后院走。
这哪能行,都已经答应了,人家说是办不到,有损我个人的声誉。
我快步追上,又拦住了三叔的去路:“三叔,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学了那一身本事,不管那死者有什么问题,我都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