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的怒火,弄得沈嫦茹更觉得奇怪。
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盏,才疑惑地问道:“二殿下这是怎么?莫不是因为我不理你,而生气了吧?”
说完,沈嫦茹脸上的疑惑,渐渐变为讥诮的笑意。
明仪自然可笑。
她想起以前不知道在哪里读过的一句话,男人总是薄情寡幸的,一辈子大多都在追逐得不到或是已经失去的东西。
明仪便是这种人。
“你!”
乍然被戳穿了心事,明仪果然不高兴了,闷闷地看着沈嫦茹,或许想要分辨,但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
半晌,明仪才跟发现了什么似的,目光灼灼地停留在了沈嫦茹穿着的玄色墨狐大氅上面。
“这是什么?”
明仪指着大氅,目光愈发愠怒。
沈嫦茹噗嗤一笑,一字一顿回答道:“是四殿下赠予我的大氅。我觉得甚是暖和,便穿在了身上。”
“怎么?二殿下对此有什么疑虑吗?恕我直言,你就算是有,好像也没有这个权力来管我的事情吧?”
沈嫦茹说得犀利而又直白。
明仪听得脸色青紫,怒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检点,果然是真的。此事,我必定会回禀父皇!”
“沈嫦茹,你也别做白日梦了。你既然与我和离,那么你与老四就是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至少,父皇绝对不可能答应!”
沈嫦茹听完冷笑。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再说,不远处又是一阵风呼啸而过,明宴从马车上飞速而来,直直地落在沈嫦茹的面前。
他带起了风,一下子挡住了沈嫦茹的视线。
明宴的背脊宽阔,沈嫦茹看不见明宴和明仪这时候的表情,只是感觉现在的明宴,冷冷的。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管。况且……你以为,父皇真的能限制我?”
明宴也冷笑了一声。
明仪随即更怒,指着明宴就破口大骂道:“果然狼子野心!你身为人子,竟然不听父皇的话!”
“你这样不顾纲常,真是禽兽不如!”
明仪骂得难听,也十分动怒。
明宴却仍然站在那里,并不言语。
冬日里,阴沉的天空之下,沈嫦茹看着此刻明宴孤身一人的背影,还是不由的抿了抿唇。
这世上,没有谁生来就是冷心冷情的。
真要做到心如死灰,冷眼看着一切,那在他身上,必然也是发生过令人绝望的事情的。
“二殿下这话错了。”
沈嫦茹终于站了起来。
她走到明宴身侧,指尖轻轻勾过明宴的手指,然后看着明仪,反唇相讥道:“孝与不孝,本来就不是挂在嘴上的。”
“二殿下口口声声说着纲常,可是你自己又是怎么做的?新婚之夜闹出那样的丑事,你可曾将你给你敲定婚事的母妃放在心上了?”
“再者,本朝允许夫妇和离,也许女子和离后再嫁。怎的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这样也不准,那样也不可了?”
“依我看,你的脸皮可真是比城墙都还要厚了,这都要管。手也伸得比长城还长,这么喜欢干预别的事情来。”
“古语有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既如此,父母为何不能成全自己的孩子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呢?非要强迫他们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块儿。”
“哦,我险些忘了,这一点,二殿下自己似乎刚刚经历过吧?”
“那么……二殿下深受其苦,怎么到了现在,又偏偏忘记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的话了呢?”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着都觉得恶心。”
沈嫦茹一口气说完,松了大大的一口气。
她真是谢谢了九年义务教育了。
她刚刚那一番话,听上去还真的像是读过不少书的那种!
明仪果然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自己深受其苦,当然希望一开始就能和刘美怡在一起,而没有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然而。
当同样的事情轮到明宴头上的时候,他却希望,明宴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等等!
明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双目圆瞪,仍是怒气冲冲,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似的,就问道:“你终于承认了是不是?”
“你和老四,有一腿!”
沈嫦茹抿了抿唇,她想说话,下一刻手就被明宴反手握住了。
刚刚,沈嫦茹的指尖勾着明宴的指尖的时候就发现,明宴的手指凉凉的,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似有似无的寒意。
现在却不同了。
沈嫦茹的手,被明宴反手握住的时候,她感受到的是一丝丝的暖意。
从手心,逐渐蔓延到身上,还进入到心底里的那种。
明宴往前走了一小步,再次将沈嫦茹给护在了身后,淡淡道:“我说了,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
“你若是仍然和三岁小孩一样喜欢去告状,那么你尽管去就好了。”
“哦,对了。若是你心有不甘,还想比试,我也欢迎。就是不知道这才月余时间过去,你是不是真的能有那么大的长进,击败我?”
明仪哑口无言。
三岁小孩才告状!?
他冷笑。
再则……
比试。
想起上一次的比试,明仪仍是不寒而栗。
他和明宴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双方对峙片刻。
终于,刘美怡回来了。
她见势不妙,拉了拉明仪的袖子,对着明仪摇了摇头,看样子是要明仪暂时别和沈嫦茹、明宴起冲突的样子了。
不愧是女主呀。
沈嫦茹暗暗咋舌。
这种时候,刘美怡的选择还真是对的。
避免和他们起冲突,暂时隐忍,韬光养晦慢慢提升实力才是真的,哪怕一对一比不过,只要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来,明仪自然是不怕明宴的。
同时,沈嫦茹也发现,刘美怡正用一种深深的目光看着自己,很复杂,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
明仪放弃了。
他很恨,也很不甘心,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反驳不过沈嫦茹,亦打不过明宴。
“美怡,走吧。”
明仪再次拂袖转身,不过这一次刘美怡没有跟着明仪一起走,而是道:“殿下先回去吧,我这儿事情还没结束,晚些时候我会自己回去的。”
“好。”
明仪到底答应了,这便转身。
四个人的对峙,一下子少了一个人。
但沈嫦茹发现……
刘美怡身上的气势,竟然一点都不输给她刚刚和明仪两个人一起在这里的时候,甚至还有些隐隐超过了。
可见有的时候……
一加一,或许还会小于一。
“沈姑娘以为,用了这些手段,就可以将人心全部笼络走吗?”
刘美怡笑吟吟地问了一句。
沈嫦茹含笑摇头,回答道:“刘姑娘错了。我从一开始想做的,就不是笼络住这些人的心呀。”
刘美怡一怔,有瞬间的皱眉和不解。
随即,沈嫦茹淡淡道:“我想做的事情,从始至终都很简单。只有一件而已,那就是让你和明仪,身败名裂呀。”
她的语气很轻。
轻到,别人完全想象不出来,她说出来的话,竟是这样的“狠毒”。
刘美怡脸色骤然变了变,显得有些难看,大约是没想到沈嫦茹如此直言不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自己的狠话了。
须臾,刘美怡才终于深呼吸了一口气,道:“那我等着瞧,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说完,刘美怡转身朝着她之前去过的那一间屋子又进去了,看样子还有打算。
沈嫦茹见状,转身拉着明宴在太师椅上坐下。
下一刻。
沈嫦茹刚拿起茶杯,就发现自己的面前,一朵晶莹的雪花,已经缓缓飘落而过了。
终于下雪了?
沈嫦茹伸手去接那雪。
她只感觉到了指尖的冰冷,随即身侧的明宴拉了拉他的手,半是叹息,又夹杂了一点点的宠溺和无奈,道:“冷。”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沈嫦茹回眸看向明宴时,却感受到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