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仪殿内,荣妃宋凝漫正对着铜镜簪花。
新得的红宝石牡丹钗沉甸甸地压在云鬓间,映得她耳垂上的明珠愈发莹润。
铜盆里的热水腾起袅袅白雾,将她精心描绘的远山眉晕染得愈发柔和。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翡翠神色慌张地掀帘而入,鬓边的绢花随着动作剧烈晃动:"娘娘!宁妃在御花园摆了'群芳宴',说要让皇上品鉴她培植的牡丹!"
荣妃的指尖顿在唇边,沾着口脂的指尖在铜镜上留下淡红指印。
三日前她向内务府讨要的洛阳红牡丹被驳回,管事太监支支吾吾说是"被贵人截了去",原是宁妃这贱人从中作梗。
"好个以花邀宠的贱人!"她猛地攥紧梳妆台上的犀角梳,齿尖刺破掌心传来的刺痛反而让她冷静下来。
"更衣。"荣妃咬着牙吐出两个字,"把本宫那件牡丹云锦裙取来。"
那件藏在樟木箱底的云锦裙,金线绣着的三百六十朵牡丹是江南绣娘耗时三月所制,每片花瓣都用孔雀翎羽勾勒边缘。
当荣妃踩着金线绣鞋踏入御花园时,晨露还凝在花枝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宁妃身披月白缂丝羽衣,腕间九连环银镯随着动作轻响,正将一瓣姚黄牡丹别在鬓边,雪白的肌肤衬得牡丹愈发娇艳。
见荣妃携着西名宫女走来,宁妃抬手轻掩唇角笑意:"妹妹总算来了,皇上还说要请妹妹评评这'醉贵妃'的品相呢。"
她故意将"醉贵妃"三个字咬得极重——那正是荣妃昨日被拒的牡丹品种。
荣妃盯着宁妃鬓边那朵牡丹,花瓣上还凝着露水,突然抚掌笑道:"姐姐可知牡丹虽艳,却最忌沾水?"
话音未落,身后宫女猛地将木桶里的湖水泼向牡丹花丛。
娇艳花簇瞬间垂落,泥水溅在宁妃月白裙裾上,洇出大片深色污渍。
"你!"宁妃踉跄后退,银镯相撞发出刺耳声响。荣妃却己掏出帕子,作势要替她擦拭:"姐姐莫恼,原是这丫头笨手笨脚......"
"荣妃好威风!"宁妃挥开她的手,发丝散乱间露出颈间红痕。
"昨日掌嘴本宫侍女二十,今日又当众羞辱,当真以为无人治得了你?"
荣妃微愣,昨夜的事竟被她知晓。那日宁妃侍女在御膳房偷藏的糕点里掺了巴豆,若非翡翠机敏察觉,此刻躺在内务府医馆的便是荣妃贴身宫女。
正欲反驳,远处传来环佩叮当声。皇帝在一众太监簇拥下走来,明黄龙袍上的金线蟒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宁妃立刻跌坐在地,泪珠滚滚:"皇上为臣妾做主!荣妃蓄意破坏群芳宴,还......"
"臣妾冤枉!"荣妃突然解开外衫,露出手臂上青紫的掐痕。
那些痕迹边缘整齐,分明是刻意按压而成,"宁妃姐姐说臣妾抢了她的牡丹,抓着臣妾又打又骂!"
她泪眼朦胧望向燕云起,刻意让睫毛上凝着泪珠,"若非翡翠拼死阻拦,臣妾今日怕是见不到皇上了!"
皇帝的目光在两道伤痕间游移。宁妃惨白着脸还要辩解,荣妃却突然剧烈咳嗽:"许是方才着了凉......"
她踉跄着向前倾倒,燕云起下意识伸手扶住。
宁妃望着皇帝抱着荣妃远去的背影,突然冷笑出声——那帕上的血,分明是胭脂晕染的痕迹。她昨日特意让人在荣妃胭脂盒里掺了易晕染的朱砂粉,此刻倒成了对方的"救命符"。
永轩殿外,宁妃浑身湿透仍立在殿外,攥着染血帕子的手己冻得青紫。
当她听见殿内传来皇帝震怒的呵斥声:"好个颠倒黑白的性子!朕让你们和睦相处,不是教你栽赃构陷!"
荣妃跪坐在皇帝身侧,泪眼朦胧道:"皇上息怒,定是姐姐一时糊涂......"
话音未落,殿门"吱呀"推开,宁妃跌撞而入,湿漉漉的裙摆拖曳出水痕。
"臣妾冤枉!"她发丝黏在苍白的脸上,指向荣妃,"她手臂的伤是用朱砂混着树胶所制,帕上血迹不过是胭脂!皇上若不信,大可传太医查验!"
荣妃突然剧烈咳嗽,蜷着身子往皇帝膝前靠去:"姐姐为何如此怨毒......臣妾不过是担心妹妹恃宠而骄,才......"
话未说完便伏在地上,肩头微微抽搐,暗藏在袖中的藏红花粉末悄然洒在裙摆。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案上奏折纷飞:"够了!朕看你是被惯得没了规矩!"他俯视着宁妃,眼中满是失望。
"即日起禁足璎泉殿,无召不得出!"宁妃踉跄着要上前,却被侍卫拦住。
她望着皇帝将颤抖的荣妃扶起,看他亲自为那抹柔弱的身影披上披风。
柔仪内,沉香袅袅。
荣妃斜倚在描金大床上,任由宫女褪去湿衣。翡翠捧着温热的牛乳上前,压低声音道:"娘娘,那朱砂混树胶的法子......"
"不过雕虫小技。"荣妃接过牛乳轻抿一口,指尖划过杯沿上的缠枝莲纹,"她以为揭穿了妆痕便能翻身?"
她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去将本宫新制的安神香点上,一会皇上要来柔仪殿——
尾音被烛花爆裂的声响打断,摇曳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恍若张牙舞爪的困兽,"皇上最爱这味道......"而那香炉中,除了安神的龙脑香,还混着能让人心神迷乱的合欢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