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西年十二月**,寒风像裹着冰碴的刀子,刮过东岗那片“望天田”。排碱沟那黄褐色、泛着刺鼻咸腥味的水,被苏小暖一桶桶提上来,泼在辛苦堆起的泥浆堆上。浑浊的水渗入黑褐色的泥浆,迅速析出一层灰白色的盐霜。这层霜像死亡的印记,覆盖在她最后的希望上。
“勤俭办科研,苏同志,你这觉悟高啊!”徐主任裹着厚棉大衣,站在田埂上,假惺惺地夸奖,呼出的白气都带着得意。他看着苏小暖冻得通红开裂的手再次浸泡在冰凉的咸水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苏小暖沉默地搅拌着泥浆,刺骨的咸水混合着尚未融化的冰碴,割裂着手上的裂口,钻心地疼。她心里一片冰凉。用这种水堆沤出来的“抗旱剂”,别说保苗,不把苗烧死就是万幸!徐胖子这招,是要彻底毁掉她的示范点,让她在吴工和全站面前彻底失去信誉。
**示范点的“死亡”与药材的生机**
几天后,第一批用排碱沟水堆沤的泥浆被稀释,喷洒在示范点一小片己播种的试验麦田上。结果触目惊心:麦苗非但没有挺立,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萎蔫、发黄,叶尖焦枯卷曲,根部土壤板结泛白——典型的盐碱烧苗!
吴工蹲在地头,捏起一撮板结发白的土,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这泥浆…是不是配方出了问题?” 他语气沉重,带着失望。徐主任在一旁假模假样地叹气:“唉,看来这土法还是不稳妥啊,费了这么大劲,可惜了…”
苏小暖百口莫辩。她能说什么?说徐主任故意让用毒水?证据呢?在“勤俭”这面大旗下,她的任何质疑都显得不识大体。
示范点失败了。徐胖子在站务会上“痛心疾首”地总结了“教训”,话里话外暗示是苏小暖“方法不当”、“急于求成”。苏小暖低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压制着翻腾的怒火和屈辱。
唯一的慰藉,来自空间那片几乎被遗忘的角落。在最低限度的能量维持下(**能量储备:26%**),她移栽进去的草药反而显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车前草叶片肥厚,蒲公英根茎粗壮,马齿苋在微寒中依然翠绿。她还意外在废弃砖窑的背风处发现了几丛半枯的夏枯草(清肝明目),小心采了带穗的花序回来,移栽后竟也缓了过来。
第二次去药材收购站,她的“货”明显多了,品相也更好(空间微环境的功劳)。老头拨拉着算盘:“车前草,晒得干,够二等,一毛二一斤。蒲公英根粗,带花,算你一等,八分一斤。马齿苋鲜嫩,按一等野菜收,两分一斤。夏枯草穗子,一毛五一斤…总共五角三分钱。”
比上次翻了一倍还多!苏小暖捏着这叠零票,第一次在药材收购站感到了些许暖意。她用这笔“巨款”,咬牙在供销社买了半斤最便宜的粗盐和一小罐蛤蜊油(治冻疮)。盐,是生存的底线;蛤蜊油,是给那双饱受摧残的手一点可怜的抚慰。剩下的钱,她换成了几枚发黑的乾隆通宝——比起毛票,铜钱更不起眼,也更容易攒起来。她的“硬货”盒子里,袁大头旁边,多了几枚小小的铜钱。
**嫁接苗的挣扎与张红梅的“废料”**
空间里那株唯一的嫁接苗(红秃头砧木/蚂蚱麦接穗),成了苏小暖精神上最后的寄托。能量低到可怕,她只能每隔几天,用指头蘸取一丝丝几乎枯竭的灵泉水,轻轻涂抹在接口处。每一次触碰,都感觉空间的“嗡鸣”声在减弱。
【空间能量储备:25%】
【嫁接体状态:极危(接口愈合组织脆弱,砧木与接穗生长极度缓慢)】
它活着,但仅仅只是活着。砧木(红秃头)的叶片蔫蔫的,接穗(蚂蚱麦)更是只冒出一个针尖大的小绿点,仿佛随时会熄灭。苏小暖看着它,就像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自己。
一天傍晚,苏小暖拖着疲惫的身体在仓库角落修理那台手摇钻孔器(徐胖子虽刁难,但开荒任务没取消,这机器是救命稻草)。张红梅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丢下一个满是灰尘的破麻袋。
“库房最里面清出来的,都是些没用的废铜烂铁、碎玻璃渣子,占地方。”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你那个‘堆沤’不是要加料吗?看看有没有能捣碎了掺进去的破烂玩意儿,省得占地方还得花钱处理。” 说完,转身就走,没给苏小暖任何反应时间。
苏小暖疑惑地打开麻袋,一股陈年的铁锈和尘土味扑面而来。里面确实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生锈断裂的齿轮、变形的铁片、几块布满划痕的厚玻璃、甚至还有一小捆锈迹斑斑、粗细不一的铜丝!
铜丝?!
苏小暖的心猛地一跳!初级性状分析解锁时,系统曾提示过空间吸收特殊金属能微量补充能量!虽然当时没在意,此刻却像一道闪电划过脑海!
她强压激动,装作整理废料,迅速将那捆不起眼的锈铜丝塞进自己工具包的最底层。回到宿舍,她立刻钻进空间,小心翼翼地将一小段铜丝放在灵泉边缘的石头上。
【检测到微量金属元素(Cu)…尝试吸收…能量转化效率极低…能量储备+0.1%…】
一行微弱的提示闪过!虽然只增加了可怜的0.1%,但这无异于在干涸的沙漠中发现了一滴露珠!证明了这条路可行!苏小暖看着那捆锈迹斑斑的铜丝,眼睛亮得惊人。废铜烂铁,在别人眼里是垃圾,在她这里,是救命的能量源!
**徐胖子的“学术关怀”与嫁接穗的微芒**
示范点的“失败”似乎让徐主任暂时满足了。他把火力转向了另一个方向——苏小暖的育种“主业”。
“小苏啊,”他拿着一本新到的《农业科学通讯》,指着上面一篇关于小麦抗锈病育种的综述文章,一脸“关切”,“你看,现在锈病是制约产量的头号大敌!你的‘蚂蚱麦’研究,抗锈病这块可是短板啊!吴工很重视这个方向,你得多下功夫,尽快拿出点成果来!所里可以给你…嗯,精神上的全力支持!” 他刻意加重了“精神上”三个字,潜台词是:要钱要物?没有!但出了成果,功劳少不了我的。
这分明是逼宫!用灰衣人也在索要的抗锈病数据来压她!苏小暖看着徐胖子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胃里一阵翻腾。她手里只有一份宣告“蚂蚱麦”高度感病的负面报告,以及一株在死亡线上挣扎、前途未卜的嫁接苗。
“谢谢徐主任指导,我会…努力查阅资料,加强这方面研究的。”苏小暖只能含糊应对,心里把徐胖子骂了千百遍。
压力之下,她回到空间,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将那捆锈铜丝的大部分,小心地铺设在灵泉周围。微弱的光芒在铜丝上流转,空间那几乎停滞的“嗡鸣”似乎极其微弱地…恢复了一丝丝?
【检测到微量金属元素持续供应…能量转化中…能量储备缓慢恢复:25.1%…25.2%…】
虽然慢得像蜗牛爬,但指针终于不再下跌,甚至开始极其艰难地向上挪动!苏小暖将最后一点点灵泉水,郑重地滴在嫁接苗那针尖大的绿色接穗芽点上。
几天后,一个清冷的早晨,苏小暖习惯性地钻进空间查看。昏暗的光线下,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那针尖大的绿点,竟然顶开了一点点包裹的叶鞘,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倔强地,探出了一片比米粒还小的、嫩得近乎透明的绿色叶片!
嫁接穗,活了!并且开始了极其微弱的生长!
【嫁接体状态:危(接口初步稳固,接穗开始萌发,生长极其缓慢)】
【空间能量储备:25.5%】
希望,如同寒夜里摇曳的烛火,虽然微弱,却真实地燃烧起来。它对抗着排碱沟的盐霜,对抗着徐胖子的阴险,对抗着空间的枯竭。苏小暖看着那片小小的绿叶,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几枚冰冷的铜钱。前路依然荆棘密布,但手中紧握的,不再只有绝望。废铜烂铁里藏着生机,铜钱叮当响着未来的希望,而那片倔强的绿意,是她绝不低头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