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实验室冷得像冰窖。徐主任的牛皮靴踏过结霜的水磨石地面,在保温箱前突然刹住:"这温度计显示二十度?"他敲着玻璃表盘,"暖气都停了哪来的热源?"
"余热回收系统。"我掀开防尘布,能量中继器的青铜底座正隐隐发烫,"精密仪器散的热量,通过铜管导入..."
"行了!"钢笔尖戳在巡检表上,"耗电量还是超标!"徐主任的呵气在镜片上凝成白雾,"从今天起,实验室每天限电六小时!"
张红梅的军靴"咔"地并拢:"报告!东北的抑制剂..."
"让开!"徐主任撞开她肩膀,公文包扫落了台面的培养皿。玻璃碎裂声中,三号培养基的紫色菌液汩汩漫过实验记录本——那是唯一能克制条锈病的紫霉菌原始株!
"我的菌种!"周景阳扑跪在地,菌液己渗进水泥裂缝。
**炕头上的实验室**
煤油灯在土墙上投下摇晃的巨影。刘彩凤盘腿坐在火炕上,针尖在培养皿底部游走,刻出细密的网格线。
"成了!"她把破瓷碗推过来,"按你教的,蒸锅消毒三遍,高粱糊糊当培养基!"
碗底凝结着暗紫色斑块,正是重新分离的菌种。钱老举着放大镜的手首哆嗦:"活性比进口培养基还强!"
窗外突然传来狗吠。张红梅闪身进屋,军大衣落满雪:"徐主任带人查电表来了,说我们偷接公社线路!"
"带他去二号温室!"我把菌种碗藏进炕洞,"那儿有台苏联老设备,耗电量够他查半宿!"
**暗夜追光**
手电光柱刺破雪幕,徐主任的咆哮在麦田回荡:"苏念夏!给我解释清楚!"
我提着马灯引路,故意踩进灌溉渠。冰水灌进棉鞋时,灯影晃过温室角落——周景明正用身体挡住配电箱,箱门大开,电表接线己被调包到隔壁养鸡场的线路上。
"耗电的是恒温孵蛋器!"我指向咯咯叫的母鸡,"为春节改善职工伙食!"
徐主任狐疑地凑近鸡笼,军大衣下摆扫落了温度计。水银珠在零下二十度的铁架上瞬间凝固,他弯腰去捡,皮鞋"哧溜"滑进鸡粪堆。
"撤!"他狼狈地拔腿吼道。
**炕洞里的奇迹**
七天后,刘彩凤突然踹开实验室的门:"发芽了!菌种长毛了!"
土炕上的破瓷碗里,紫色菌丝己织成绒毯。钱老滴入条锈病菌悬液,显微镜下,紫色菌网如活物般缠住橙黄孢子,三小时内吞噬殆尽。
"活性超原始株三倍!"周景明声音发颤,"是低温激活了休眠基因!"
庆功宴摆在烧暖的温室里。张红梅端出高粱窝头,刘彩凤神秘兮兮地揭开陶罐:"我偷摸养的母鸡下蛋了!"
金黄的炒蛋香气中,徐主任突然推门而入。众人瞬间僵住,却见他掏出网兜苹果:"部里...特批的春节物资。"
他蹲在菌种碗前看了许久,钢笔尖在记录本上悬停:"这土办法...写不进科研报告吧?"
"能写!"周景明抓起炕灰,"就叫'复合基质固态发酵法'!"
**雪原上的绿意**
除夕夜,运送菌剂的军列驶过冰封的松花江。驾驶室里,我裹着军大衣看电报:"东北基地急报,菌剂显效,但新现黑穗病!"
周景阳的蛤蟆镜蒙满哈气:"是菌种太强,打破了病害平衡..."
能量中继器突然红光狂闪。显示屏地图上,代表东北基地的光点正急剧黯淡——寒潮切断输电线路,温室温度骤降至零下十五度!
"用这个!"张红梅砸开工具柜,拎出酒泉基地的便携中继器,"满能量能撑七十二小时!"
吉普车在雪原上漂移。凌晨三点闯进基地时,值班员正用棉被裹麦苗:"断电十二小时,共生菌冻死大半..."
中继器深埋入土。青铜底座接触冻土的刹那,紫光如蛛网漫过雪地。温控仪数字艰难爬升:-15℃...-8℃...0℃...
黎明时分,黑穗病区边缘泛起新绿。病斑褪去的麦叶上,细密的紫霜在阳光下闪烁如钻。
返程的飞机掠过朝阳,周景明在引擎轰鸣中展开皱巴巴的纸:"念夏..."
舷窗外,雪原上蜿蜒的绿意正连成希望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