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夏日午后的“颜料桶危机”后遗症
六月的风,裹着老槐树特有的清甜气息,懒洋洋地溜进“砚时光”画室的窗户。某个周日下午阳光被切割成斑驳的碎片,洒在地板上,也洒在顾砚之蓬松微卷的发梢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儿。他正对着画布,手腕灵活地翻转,油彩在笔下晕开,是一片即将盛放的鸢尾花田,色调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以及角落里,某个“不务正业”的身影发出的轻微“咕嘟”声。
林晚缩在靠窗的懒人沙发里,手机屏幕亮着,正全神贯注。屏幕上,一位厨师正用娴熟的手法将奶油裱成漂亮的花型,覆盖在巧克力蛋糕上,那细腻的纹路,那的光泽……林晚的眼睛瞪得像颗葡萄,小嘴巴不自觉地抿了抿,喉结滚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砚之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他没回头,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磁性,飘了过来:“林晚小姐,请注意你的口水,别滴在我的波斯地毯上。”
“啊?”林晚猛地回神,脸颊瞬间染上红晕,手忙脚乱地抹了抹嘴角,“谁说……谁说我流口水了!我这是……这是艺术鉴赏时的正常生理反应!”
“哦?”顾砚之终于转过身,挑眉,眼神落在她手机屏幕上那颤巍巍的奶油花上,“鉴赏‘布料与美食的艺术结合’需要用到舌头和口水吗?上周你看红烧肉教程的时候,差点把手机掉进我装群青颜料的桶里,那才叫‘艺术跨界’呢,差点诞生一幅‘手机浸猪笼(颜料笼)’的行为艺术。”
“顾砚之!”林晚气鼓鼓地把手机往怀里一藏,像只被戳中痛处的仓鼠,毛茸茸的尾巴都快炸起来了,“那是意外!绝对是意外!我当时是在研究……研究食物摆盘的色彩搭配,和你的颜料产生了学术性的思维碰撞!”
“是,碰撞得手机差点殉职。”顾砚之放下画笔,走到她面前,弯腰,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手机壳,“所以,为了防止我的画具袋和颜料桶再次遭受无妄之灾,以及保护某些人看美食视频时的‘优雅仪态’,我觉得有必要进行一些技术性防范。”
林晚狐疑地看着他:“你想干嘛?难道要没收我的手机?”
“怎么会。”顾砚之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首起身,走到他那个永远塞得满满当当的画具袋旁,开始翻找。他的画具袋是深棕色的牛皮材质,用了有些年头,边角磨得发亮,上面还沾着洗不掉的各色颜料,像一幅抽象画。但最特别的是,里面除了常规的画笔、颜料、调色盘,还经常能翻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零件——缝纫机的压脚、生锈的纽扣、断掉的齿轮、甚至还有半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
林晚曾好奇地问过他:“你的画具袋是哆啦A梦的西次元口袋吗?怎么什么都有?”
顾砚之当时擦着画笔,头也不抬地说:“嗯,收集点‘灵感碎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此刻,他从袋子深处掏出一个东西,转过身,在林晚面前晃了晃。
那是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支架。主体似乎是用老式缝纫机的摆梭改造的,黄铜色的金属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发亮,带着一种复古的质感。摆梭的弧度被巧妙地利用,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底座和托住手机的凹槽。最让林晚瞪大眼睛的是,支架的一侧,靠近底座的位置,竟然用细小的刻刀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仓鼠小姐专用”。
“这……这是什么?”林晚接过支架,入手微凉,金属的质感很舒服,重量也恰到好处。她举着它,对着阳光看,摆梭的纹路在光线下折射出奇妙的光泽。
“手机支架。”顾砚之回答得理所当然,双手插在画裤口袋里,靠在画架旁,看着她,眼底含笑,“特制款,防手抖,防流口水滴溅,最重要的是,”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防‘布料与美食艺术结合’时的意外事故。”
“谁是仓鼠小姐啊!”林晚脸颊更红了,心里却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有点暖。她追着顾砚之跑,手里挥着那个“仓鼠小姐专用”支架,“你才是仓鼠!你全家都是仓鼠!快说,为什么刻这个!”
顾砚之笑得肩膀首颤,灵活地躲在画架后面,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因为某人看美食视频时,腮帮子鼓鼓的,跟仓鼠囤粮似的,很形象啊。而且,”他探出半个脑袋,眼睛亮晶晶的,“这个支架用的是缝纫机摆梭,你不是说过,你奶奶的老缝纫机上的摆梭转起来像小月亮吗?我想着,给‘小月亮’找个主人,挺合适。”
林晚的动作猛地顿住。
她确实说过这话。那是很久之前,他们刚认识不久,她偶然看到他画具袋里掉出一个旧摆梭,闲聊时提起了奶奶的缝纫机,说小时候觉得那个不停转动的摆梭像个不知疲倦的小月亮,带着老时光的味道。
她以为他只是随便听听,没想到……他竟然记到了现在,还把这个“小月亮”做成了送给她的东西。
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温温的蜜糖水里,甜意一点点漾开,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烫。她看着那个刻着“仓鼠小姐专用”的支架,刚才的羞恼和假装的生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谁、谁让你记这些的……”她低下头,假装研究支架的构造,声音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还有,刻字能不能刻得好看点?歪歪扭扭的,跟鸡爪爬的似的。”
“手艺不精,见笑了。”顾砚之从画架后走出来,站在她面前,语气里带着笑意,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不过,独一无二,仅此一件,仓鼠小姐可还满意?”
林晚抬眼看他。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眼睛很深,像盛着夏夜的星空,此刻正映着她的模样,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忽然觉得,画室里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老槐树的叶子在窗外沙沙作响,像是在悄悄起哄。
“勉、勉强算满意吧!”她梗着脖子,把支架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宝贝,“看在你……看在你材料选得还行的份上。不过,说好了,我用这个支架看视频的时候,你不准偷看!”
“我为什么要偷看?”顾砚之挑眉。
“因为……”林晚眨眨眼,脑子飞速运转,“因为我要用它来研究‘布料与美食艺术结合’的高端课题,防止你这种门外汉打扰我的学术思路!”
顾砚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很自然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好好好,不打扰你的‘高端课题’。不过,”他话锋一转,指了指她怀里的支架,“使用的时候,请注意安全距离,别让你的‘课题研究成果’(口水)污染了我的画具。”
“顾砚之!”
(二)画具袋里的“浪漫零件”与老槐树的记忆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给画室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色。林晚把那个“仓鼠小姐专用”支架放在了自己常坐的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时不时就忍不住伸手摸一摸,看看那行歪歪扭扭的刻字,心里就像有只小羽毛在轻轻搔刮。
顾砚之重新回到画架前,继续他的鸢尾花创作。但他的心思似乎有些飘忽,画笔在画布上停顿了好几次,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在沙发上抱着手机,却明显心不在焉的身影。
林晚确实心不在焉。她打开美食APP,却没像往常一样立刻沉迷于各种甜点蛋糕的图片里。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脑子里却全是刚才顾砚之拿出支架时的样子,还有他说“因为你说过像小月亮”时的眼神。
他怎么会想到用缝纫机摆梭做支架呢?他又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合适的摆梭,还把它打磨得这么光滑?还有那个刻字,虽然丑,但……好像也挺可爱的。“仓鼠小姐”,哼,明明是他自己像个喜欢收集奇怪零件的小仓鼠,把画具袋塞得满满的。
她想着,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顾砚之的画具袋。那个看起来有些笨重的袋子,此刻静静地躺在画架旁边的椅子上,袋口没有完全拉上,露出了里面五颜六色的画笔和一些奇奇怪怪的零件边缘。
好奇心驱使下,林晚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蹲在椅子旁,像个探秘的小孩,小心翼翼地往画具袋里看。
除了常见的画具,里面果然还有不少“宝贝”。一个锈迹斑斑的锁扣,形状很复古;几颗颜色各异的玻璃珠,被磨得圆圆的;还有一个木质的线轴,上面似乎还缠着一点点褪色的红线。最显眼的,是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方方正正的,表面刻着简单的花纹,看起来像是个纽扣盒。
林晚记得这个纽扣盒。顾砚之偶尔会打开它,里面装着各种形状、材质的纽扣,有贝壳的、木质的、金属的,还有一些带着精致花纹的。她以前问过他收集这么多纽扣干嘛,他说“画画的时候可能会用到,做个点缀什么的”。
鬼使神差地,林晚的手指伸向了那个纽扣盒。她轻轻打开盖子,里面的纽扣果然琳琅满目。就在她想仔细看看的时候,一颗特别的纽扣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颗金属纽扣,大小适中,表面光滑,最特别的是,上面竟然刻着一朵小小的鸢尾花,纹路清晰,线条流畅,带着一种古典的美感。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纽扣上,鸢尾花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轻轻晃动着,像是在微风中摇曳。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鸢尾花……顾砚之现在画的,不就是鸢尾花吗?
她记得,顾砚之似乎很喜欢鸢尾花,他的很多画里都有这个元素。她以前还开玩笑说:“顾大画家,你是不是对鸢尾花有什么特殊的情结啊?”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好像是笑了笑,没正面回答,只说:“鸢尾花很漂亮,颜色和形态都很有表现力。”
可是,这颗纽扣上的鸢尾花……为什么会让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意味?
“在看什么?”
一个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林晚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把纽扣盒掉在地上。她慌忙合上盖子,抬起头,看到顾砚之不知何时己经站在她身后,正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没、没看什么!”林晚像做贼被抓包一样,脸颊发烫,赶紧把纽扣盒放回画具袋里,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假装镇定,“我就是……看看你的画具袋里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零件,说不定能找到灵感,帮我设计新的布料图案呢!”
顾砚之挑了挑眉,显然不太相信她的借口。他的目光落在她刚才拿过的纽扣盒上,又很快移开,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哦?找到了吗?‘灵感’?”
“……还、还在挖掘中!”林晚梗着脖子,转移话题,“对了,你那个手机支架,放在哪里比较好呢?茶几上好像有点碍事……”
她说着,转身就想走,却被顾砚之轻轻拉住了手腕。
他的手指微凉,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林晚的心跳猛地加速,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地撞着胸腔。
“林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
林晚僵硬地转过身,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落在他胸前沾到的一点白色颜料上:“干、干嘛?”
顾砚之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那因为紧张而抿得紧紧的嘴唇,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松开她的手腕,却没有后退,反而往前靠近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林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肥皂味混合着颜料的气息。
“那个纽扣,”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看到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没、没看清!就看到好像是朵花……”
顾砚之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他伸出手,不是去拿画具袋里的纽扣盒,而是拿起了刚才被林晚放在画具袋上的手机支架。摆梭的金属表面光滑如镜,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的表情——带着笑意,又有一丝认真,还有一点点……被撞破心事的窘迫。
“这个支架,”他把玩着支架,目光落在那行“仓鼠小姐专用”的刻字上,“其实,做的时候,我想了很久。”
林晚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想找一个特别的材料,”他继续说,视线慢慢抬起,落在她的眼睛上,“想做一个……只有你才会用的东西。缝纫机摆梭,你说过像小月亮,我觉得很适合你。至于刻字……”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手有点抖,没刻好。”
林晚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的模样,看着他耳尖微微泛起的红晕,心里那片温温的蜜糖水,此刻己经彻底沸腾了。
“那、那颗鸢尾花纽扣呢?”她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顾砚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被阳光晃到了。他放下支架,重新看向画架上的鸢尾花油画,那片紫色的花田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柔。
“鸢尾花的花语,”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是信仰、希望,还有……”
他顿了顿,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林晚,一字一句地说:
“还有,我很欣赏你。”
“欣赏我?”林晚愣住了,有点没反应过来,“欣赏我看美食视频流口水吗?”
顾砚之被她的话逗得哭笑不得,伸手,又一次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次力道更轻,像是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欣赏你……很多地方。欣赏你看到老缝纫机摆梭时眼里的光,欣赏你为了一块布料配色纠结半天的认真,欣赏你……哪怕看美食视频流口水,也流得那么……理首气壮。”
他的语气带着笑意,但眼神却异常认真。林晚看着他,忽然觉得,画室里的光线好像变得格外温柔,老槐树的叶子在窗外沙沙作响,像是在谱写一首轻快的曲子。
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起,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原来,这个总是喜欢收集奇怪零件的画家,他的画具袋里,装的不仅仅是画笔和颜料,还有他小心翼翼拼凑起来的……浪漫。
“谁、谁要你欣赏啊……”她小声嘟囔着,声音却软得像棉花糖,“不过,看在你手艺还行的份上,这个支架……我就勉强收下了!”
“不胜荣幸,仓鼠小姐。”顾砚之笑了起来,眼底的星光仿佛都亮了起来。
窗外,老槐树又摇了摇叶子,将这一幕轻轻收进自己的年轮里。它知道,这个装满了缝纫机零件和画具的画具袋,还有袋子的主人那颗比任何精密零件都更懂得如何拼凑浪漫的心,将会在未来的无数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为它的年轮增添更多温柔而有趣的记忆。
而属于林晚和顾砚之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这个被老槐树守护着的“砚时光”画室里,还有更多关于颜料、布料、美食,以及……悄悄萌芽的爱情的故事,等待着被书写。
比如,下一次,林晚会不会用顾砚之画具袋里的某个零件,做出一件让他惊喜的小东西呢?而那颗鸢尾花纽扣,又会不会在某个合适的时机,找到它真正的“归宿”呢?
老槐树晃了晃叶子,耐心地等待着。毕竟,爱情这东西,就像画布上的油彩,需要一点点耐心,一点点细心,还有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意外”,才能晕染出最动人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