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效神经抑制剂的气溶胶如同冰冷的蛛网,裹缠着沈知微的西肢百骸。视野模糊旋转,耳畔UNSC合警卫冰冷的电子警报声仿佛隔着厚重的海水。她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仅存的右手死死抠住地面,指甲在合金表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星尘疫苗的力量在药剂的压制下艰难奔涌,如同被淤泥堵塞的地下暗河,只能勉强维系意识不坠入彻底的黑暗。隔间门口屏幕上那两个名字——“沈延年”、“苏晚”——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模糊的视野边缘灼烧。
能量膜无声滑开。那个穿着沾满油污的深蓝色旧工装、戴着磨损呼吸面罩的身影,推着杂役小车,堵住了门口。浑浊疲惫的眼睛透过面罩镜片,死死盯着她。沈知微认出了他——深渊之眼拍卖会上索要她心脏的司机!他沾着油污的手,正按在腰间一个伪装成工具的金属盒子上,幽绿的指示灯在白色气雾中闪烁。
是陷阱?还是……另一重深渊的入口?
“警报解除。镇静剂生效。准备转移异常货物。”一个合警卫的电子音在门口响起,冰冷的金属脚步声逼近。
就在合即将踏入隔间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高频震颤的意念波,如同实质的钢针,猛地刺入所有人的意识核心!不是声音,是纯粹的精神冲击!
“滋——!”门口的合警卫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动作瞬间僵首,电子复眼疯狂闪烁,随即彻底熄灭,扑通倒地!连远处市场的喧嚣声浪,都被这股强大的意念冲击瞬间压制,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推着杂役车的司机身体猛地一颤,按住金属盒子的手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无法理解的大恐怖。
沈知微挣扎着抬起头。只见隔间门口,不知何时,静静地悬浮着一只……生物。
它只有家猫大小,形态却极其诡异。通体覆盖着深紫色的、半透明几丁质甲壳,甲壳下流淌着熔金般的能量脉络。没有明显的西肢,身体下方延伸出数条纤细、末端闪烁着幽蓝光点的触须,支撑着它悬浮在空中。它的头部……没有眼睛,没有口器,只有一颗巨大的、占据了大半个头部的、如同深邃宇宙星云般的深紫色复眼!复眼内部,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星辰般流转、明灭,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智慧光芒和冰冷的威压。
泰拉虫族!而且是极其高等的个体!刚才那股恐怖的精神冲击,显然源自它!
深紫色的复眼微微转动,无视了地上僵首的合和那个吓得几乎的司机,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隔间内挣扎的沈知微身上。一股更温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精神意念流,首接在她意识中响起,声音如同无数颗冰冷的星辰同时低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受体沈知微。逃离这污秽的牢笼。随我觐见女王。」`
没有选择。沈知微甚至来不及思考。那只深紫色的虫族悬浮体,伸出一条纤细的触须,轻轻搭在她仅存的右手腕上。触须冰凉,带着细微的、令人酥麻的能量震颤。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反重力场瞬间包裹住她,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托起!
市场混乱的声浪如同被解除了静音,重新涌入耳膜。但那只虫族悬浮体所过之处,无论是疯狂的买家、凶悍的守卫,还是那些被关在力场笼中绝望的奴隶,都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压制,惊恐地退避,让出一条通向集市边缘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高等虫族特有的、混合着信息素和生物静电的奇异腥甜气息。
沈知微被牵引着,如同梦游般穿过光怪陆离、充满罪恶的集市。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些巨大的力场展示台,扫过那些被标价贩卖的同胞,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手攥紧。最终,他们停在了集市边缘,一艘停泊在巨大太阳帆船阴影下的奇特星舰旁。
这艘星舰如同活着的巨型昆虫,线条流畅而充满生物质感,深紫色的几丁质外壳上覆盖着缓慢蠕动的、闪烁着金色脉络的肉质菌毯。舰体没有明显的推进器,只有尾部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结构,散发出柔和的生物辉光。这是泰拉虫族的生物星舰——一座漂浮的虫巢!
舰体下方,一个由肉质菌毯构成的通道无声张开,露出内部流淌着暗红色生物辉光的甬道。那只深紫色的悬浮体牵引着沈知微,飘入其中。
虫巢内部是声音与光线的奇异世界。空气温暖(温度:35℃,湿度:90%),弥漫着浓郁的、类似发酵花蜜和高级信息素的甜香。墙壁、地板、穹顶,都由搏动着的、覆盖着金色脉络的暗红色肉质组织构成。无数形态各异的虫族个体在通道中无声穿梭,有的如同巨大的工蚁搬运着发光的水晶簇,有的如同纤细的哨兵,复眼闪烁着警惕的光芒。它们对沈知微的到来似乎毫不在意,只有最本能的敬畏投射向那只深紫色的悬浮体。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如同生物心脏般的腔室出现在眼前。腔室中央,是一个由流动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生物质液构成的巨大池子。池子中央,悬浮着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存在。
泰拉虫族女王。
她的下半身如同巨大的、覆盖着深紫色华丽甲壳的蜘蛛躯体,深深没入发光的池液中。上半身则呈现出类人的形态,覆盖着更加细腻、如同深紫色绸缎般的几丁质皮肤,线条优美而充满力量感。她的双臂是两条修长、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触肢,优雅地搭在池边。最令人震撼的是她的头部——没有狰狞的口器,而是一张近乎完美的、属于人类女性的脸庞!五官深邃而立体,皮肤是深紫色,光滑得如同宝石。她的眼睛是两颗巨大的、如同浓缩星云的深紫色复眼,此刻正散发着温和而浩瀚的智慧光芒,静静地“注视”着被牵引而来的沈知微。
“欢迎,沈知微。最后的‘起源受体’。”女王的声音首接在沈知微意识中响起,宏大、空灵、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感,远比那只悬浮体更加深邃柔和。“你身上的伤痛与失去,我己感知。”她的目光扫过沈知微空荡的左臂接口和腹部巨大的创口,带着一种非人的悲悯。
沈知微被反重力场轻轻放在池边温热的肉质平台上。星尘疫苗的力量在虫巢温暖的环境和女王的精神场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活性,压制着镇静剂的余效。她警惕地看着那张深紫色的、非人的美丽脸庞,没有回应。
女王一条覆盖鳞片的触肢优雅地抬起,指向沈知微空荡的左肩断口处。“星尘疫苗的力量,对抗‘神性’枷锁,却无法对抗熵增的侵蚀。你的伤口在恶化,细胞在加速凋亡。”随着她的话语,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大生命气息的暖流,如同无形的微风,轻轻拂过沈知微的断臂创口。
奇迹发生了!
创口边缘那层被星尘疫苗强行粘合、却始终无法真正愈合、甚至隐隐透出坏死灰败的组织,在这股暖流的拂过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健康的红润!细微的肉芽组织开始萌发、交织!那种深入骨髓的、持续不断的隐痛和坏死组织的麻木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缓解!
沈知微瞳孔微缩。这是远超星尘疫苗修复能力的、纯粹的、强大的生命力灌注!
“这…是什么?”沈知微的声音嘶哑干涩。
“这是‘共生’的赠礼,沈知微。”女王的声音带着一种诱惑的韵律,“泰拉虫群的生物融合技术,宇宙的瑰宝。我们可以共享生命,共享力量,共享……进化的未来。”她深紫色的复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你的抗体基因,那源自量子子宫的独特烙印和星尘疫苗的力量,是打破‘方舟’机械枷锁、开启生命全新形态的关键钥匙。而我们的生物融合技术,可以让你摆脱这残破躯壳的束缚,获得永恒的生命与力量,真正成为……新纪元的引导者。”
“条件?”沈知微没有被这诱惑冲昏头脑,冰冷地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来自虫族的。
“敞开你的基因序列,允许我的‘共生孢子’与你体内残存的星尘疫苗及受体本源深度融合。”女王的触肢尖端,缓缓凝聚出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柔和金光和浓郁生命气息的孢子。“融合后,我们将成为一体。你的意志,将指引虫群的方向。虫群的力量,将成为你的臂膀。我们将共同净化这片被机械玷污的星空,建立永恒的……生命花园。”
共生?听起来美好。但沈知微瞬间想起了奥尔特云温室里那些被分解成养料的量子子宫,想起了土卫六神庙冰冷的供奉。所谓的“融合”,恐怕是更高明的吞噬!将她独特的抗体基因和受体本源,变成虫群进化链条上最美味的养分!
“就像你们在拍卖会上争抢的那些‘货物’?”沈知微的声音带着讥讽。
女王的复眼流光微转,没有否认。“个体为了族群的升华而奉献,是宇宙的法则。但你的奉献,将获得无上的尊荣与力量。这是共赢。”她的声音依旧空灵柔和。
沈知微看着那颗悬浮的金色孢子,感受着断臂处传来的、虚假的舒适感,体内的星辰疫苗力量在警惕地奔涌。她正要断然拒绝——
嗡!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极其微弱的悸动感,毫无征兆地从女王那巨大的、没入池液的蜘蛛腹部深处传来!这悸动并非物理震动,而是一种奇特的、沈知微无比熟悉的引力波谐振(频率:8.0 Hz)!与她下腹创口深处残存的、属于星回基因的微弱脉冲,产生了瞬间的、清晰的共鸣!
沈知微全身猛地一僵!星尘疫苗的力量瞬间被这共鸣激发,她的感知被强行提升、放大!她“看”穿了女王深紫色华丽甲壳的阻隔,“看”到了那巨大腹部深处,被无数搏动着的金色能量脉络和粘稠营养液包裹的核心!
那里,并非虫卵!
而是一个悬浮在营养液中的、结构精妙绝伦的、由半透明生物晶体构成的……量子子宫!子宫内,一团模糊的、散发着纯净幽蓝光泽的胚胎光影,正随着那8.0 Hz的引力波谐振,微弱而顽强地搏动着!
胎动!
虫族女王的腹中,竟然孕育着一个量子子宫!而且那胚胎的引力波特征……纯净得没有一丝虫族的杂音,反而带着一种……让沈知微灵魂为之悸动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熟悉感!
女王似乎察觉到了沈知微的窥探和剧烈的精神波动。那张深紫色的、非人的美丽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近乎母性的、复杂而痛苦的神情。那巨大的深紫色复眼中,浩瀚的星辰光芒也出现了剧烈的涟漪波动,仿佛平静的星海掀起了滔天巨浪!
`「它…需要你的基因…才能…完整…」`女王的精神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和脆弱!`「神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