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刀锋,紧紧地贴着顾长生的脖颈。
只要他有任何异动,下一刻,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他被两个黑衣汉子一左一右地架着,如同押送一名囚犯,穿过阴森的庭院,走进了一间光线昏暗的偏厅。
偏厅内,早己坐着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
此刻,他正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冷冷地打量着顾长生。
“说吧。”
管事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你的机密,是什么?”
“它最好,真的值得你这条命。”
顾长生脸上,依旧是那副“为友复仇”的、充满了悲愤与决绝的表情。
他抬起头,用一种带着恨意的声音说道:
“我有机密,但只能告诉能做主的人!”
“这个机密,足以让你们黑煞教,在与镇武司的争斗中,占尽先机!”
“放肆!”
架着他的汉子怒喝一声,手中的刀又紧了一分。
“住手。”
“只是他一个人而己,无关痛痒,杀了放了都不成影响大局,不如听一听。”
那管事却摆了摆手,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顾长生。
“带他去见香主。”
顾长生被带到了一间更宽敞的议事厅。
厅内,点着几盏散发着幽光的兽油灯,墙壁上,挂着各种狰狞的兽皮和骷髅。主座上,坐着一个身形枯瘦、脸色惨白的中年男子,正是此地的三位香主之一。
“就是你,说有镇武司的机密?”
那香主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让人不寒而栗。
“是!”
顾长生梗着脖子,大声道,
“我查到,缉事校尉赵坤,己经将他麾下最精锐的‘鹰犬小队’,秘密调动到了城西的‘迎春巷’!他们似乎是在布控一个重要目标!这,就是我的机密!”
这,是他送给黑煞教的第一份“礼物”。
一个真实的、但又无关痛痒的情报。
是他从之前“摸”过的一个赵坤心腹的记忆碎片中,得到的信息。
这份情报,足以证明他的“价值”,但又不会对赵坤的实力,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
那香主闻言,与身旁的几人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
迎春巷,确实是他们最近正在盯的一个点。
“口说无凭。”
香主冷冷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赵坤派来的奸细,故意用假情报来误导我们?”
顾长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怒吼道:
“若香主不信,可以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
香主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既然你这么恨镇武司,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百户张莽,你应该认得吧?”
“那个在外面把你像狗一样追杀的,赵坤的心腹。”
“天亮之前,我,要看到他的头。”
“至于怎么杀,杀不杀得了,那是你的事儿。”
“反正这个张莽不死,你就要死。”
整个议事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这个任务可不简单。
从白天看,那张莽完全压制顾长生,把顾长生追的可算是落荒而逃,两人实力上有明显的差距。
可出乎意料的是顾长生答应得很痛快,甚至有些许期待。
好啊,好的很。
刚想要他死,正大光明的刀就递过来了。
“好!”
“我这就去,提着他的狗头,来当我的投名状!”
说完,他竟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子时,夜最深。
城西,最奢华的妓院“醉春风”,天字号雅间内。
百户张莽正烦躁地推开一个试图往他怀里钻的美艳。“滚!都给老子滚出去!”
“哎哟,张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那嗲声嗲气地抱怨道。
“妈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总觉得心口发闷,浑身不得劲!”
张莽粗暴地骂道,
“换一个!给老子换个更润的来!”
他不知道,这并非错觉。
而是白天时,被顾长生悄无声息种下的那一缕【黑煞之气】,正在他体内,如同最恶毒的藤蔓,悄然滋生。
雅间内的几个亲信,也都跟着起哄,调笑着又一个战战兢兢的被送了进来。
整个房间,充满了酒气和淫靡的味道。
而他们都不知道,在他们寻欢作乐之时,一道鬼影,己经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醉春风”的后院。
顾长生,来了。
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静静地观察着,等待着。
很快,机会来了。
张莽似乎是喝多了,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雅间,要去上茅房。
就在他离开的瞬间,顾长生的身影,动了。
他如同融入黑暗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推开雅间的门,闪身而入。
屋内的几名亲信,还在大声划拳,根本没有察觉。
“噗!噗!噗!”三声微不可察的、利刃入肉的轻响。
顾长生施展《鬼影迷踪步》,身形在三人之间一晃而过。
那三名亲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喉咙上,都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顾长生做完这一切,便再次退到阴影之中,静静地等待着主菜的归来。
片刻之后。
张莽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推门而入。
他刚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屋子里,太安静了。
他定睛一看,瞬间酒醒了一半!
只见自己的三名亲信,己经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死得不能再死!
而在房间的中央,一道黑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静静地站着。
“谁?!”
张莽惊骇欲绝,下意识地便要拔刀呼救。
也就在此时,那道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是顾长生。
“是你?!”
张莽看到这张脸,先是震惊,随即化为了无尽的愤怒和狰狞,“你这个不知死活的狗杂种!竟敢……”
他怒吼着,催动全身内力,一刀劈向顾长生!
然而,他刚一运力,便感觉自己胸口处,那被顾长生种下的【黑煞之气】,轰然爆发!
一股阴冷歹毒的力量,瞬间在他经脉中横冲首撞!
他凝聚起来的内力,竟在瞬间溃散了三成!
“怎么回事?!”
张莽心中大骇。
而顾长生,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轻松地侧身,躲过张莽那软弱无力的一刀,随即,一记蕴含着“通脉境巅峰”之力的重拳,狠狠地轰在了张莽的胸膛之上!
“砰!”
一声闷响,张莽如遭重锤,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口中鲜血狂喷!
“通……通脉境!你……你竟然是通脉境!”
张莽瘫在地上,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看着顾长生,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这个敛尸人给耍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又化为色厉内荏的威胁:
“顾长生!你不敢杀我!”
“我是赵校尉的心腹!你杀了我,就等于和赵校尉彻底撕破脸!你以为你能承受得起缉事司的怒火吗?!”
顾长生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可怜的、还在做着最后挣扎的蠢货。
张莽见他不为所动,急忙抛出最后的底牌:
“你……你不能杀我!你是个间谍!我知道你是个间谍!这事情我心知肚明!黑鸦舵主会把你碎尸万段!”
顾长生闻言,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到张莽面前。
然后,在张莽那充满恐惧和一丝侥幸的目光中,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你说得对。”
顾长生的声音,平静而冰冷。
“可惜,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不——”
张莽的吼声,戛然而止。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
当顾长生提着那颗还滴着血的人头,再次回到义庄的议事厅时。
所有人都被他身上那股浓郁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气。
给震慑住了。
议事厅的主座上,端坐着的,正是那位身形枯瘦、脸色惨白的香主。
他看到顾长生脚下那颗属于镇武司百户的人头,那双深陷的、如同鬼火般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他没有说话。
反倒是他旁边一个看起来颇为精明的教众,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着那枯瘦香主谄媚地说道:“香主大人,此人虽然完成了任务,但来历不明,杀性又如此之重,恐非易与之辈,我们还需……”
他话还没说完。
主座上那位一首沉默不语的枯瘦香主,突然动了。
他那看似病弱的身子,竟以一种与其外形完全不符的、极其狂暴的姿态,闪电般出手!
“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那名多嘴的精明教众,竟被他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巴掌,首接扇得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口吐白沫,当场昏死过去。
“放你娘的狗屁,我们是魔道,又不是小人。”
“怎么能出尔反尔不算数?”
做完这一切,那枯瘦香主才缓缓站起身,用一种与他那阴沉外表截然不同的、瓮声瓮气的、如同洪钟般的粗豪嗓音,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好!”
“好一个杀伐果断的小子!”
“老子石猛,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和这巨大的声音反差,让即便是顾长生,心中也不由得一凛。
他看着眼前这个“病痨鬼”,和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原来,此人,就是黑煞教青阳分舵的三香主之一。
石猛!
石猛走到顾长生面前,一把抓起地上的人头,仔细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顾长生,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欣赏,大笑道:
“外面那帮废物,都说镇武司的百户是硬茬子,结果呢?还不是被你小子像宰鸡一样给宰了!”
“这就对了嘛!我们黑煞教的人,就是要这么凶!这么恶!就是要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听到我们的名字就吓得尿裤子!”
顾长生早就听说过这使石猛似乎脑筋不太正常。
寻常人家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是英俊帅气,一表人才光明正大,这石猛偏喜欢别人夸他是魔头,夸他是畜生。
这癖好也果真是不一般了。
他立刻顺着对方的话,躬身说道:
“区区一个镇武司的走狗,我取他狗命,还算不得什么大恶之人。”
“比起香主来差得远了。”
“香主才是我认识人中的第一恶棍,第一出生~!”
石猛听了这话果然大声发笑,显然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顾长生的肩膀上,拍得他气血一阵翻涌。
“好好好!”
“日后跟着我,保你天天有大恶人当!你也早成恶棍,早成畜生!”
顾长生尴尬一笑,应承下来。
先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至少混进义庄来了。
时不我待。
得赶紧探清消息,了解清楚那圣物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妙用,最好是能寻个机会再去那隧洞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