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在屋内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年早早便醒来,躺在铺着细软棉布的小摇篮里,吃饱喝足,精神十足都挥舞着小胖胳膊,咿咿呀呀地自说自话,乌溜溜的大眼睛追着挂在摇篮上端不断摆动的布老虎。
夏知鸢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只缝制得憨态可掬的布老虎,在小年面前轻轻晃动,逗弄着。
夏怀瑾则蹲在摇篮另一侧,拿着一块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着儿子嘴角不小心溢出的奶渍。
他低垂着眼睫,温柔的目光落在儿子的小脸上,清晨的光线勾勒出清俊的侧脸。
“小年乖,看爸爸这里”。夏怀瑾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诱哄的调子,一遍又一遍,耐心十足,“爸-爸-,叫爸-爸”。
小年似乎被这低沉悦耳的声音吸引,葡萄似的眼珠子转向夏怀瑾,小嘴微微张着,发出无意识地“哎...啊”声,藕似的小小胖腿在襁褓里蹬了几下。
夏知鸢看着好笑,刚想打趣夏怀瑾太心急,自从上次小年无意识喊过一次“妈妈”后,夏怀瑾每天都在教小年喊爸爸妈妈,可无奈儿子似乎比年轻的父亲更耐心十足,小年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喊过了。
忽然,摇篮里的小年像是被布老虎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小胳膊奋力朝前一伸,红润的小嘴清晰地吐出一个奶声奶气,却足以让夏知鸢顿住的音节:
“妈....妈!”
夏知鸢手里的布老虎“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她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摇篮里兀自挥舞着小手、咧嘴笑的小年,巨大的惊喜淹没了她!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一般,震得耳膜嗡嗡首响。
“小年!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夏知鸢的声音带有难以置信的颤抖,指尖碰了碰儿子嫩滑的小年。
小年很给面子的,咯咯一笑,小嘴一张,更加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妈妈”。
清晰、稚嫩的小奶音再次响起,夏知鸢抱了抱软乎乎的小家伙:“你呀你,是不是故意的,再喊一声爸爸好不好”。
小家伙只是在妈妈的怀抱里咯咯笑,并不回应。
夏怀瑾蹲在一旁,不死心的凑近小年,带着点急切和期待,放柔声音,像刚才一样耐心地引导:“小年乖,叫一声爸爸,好不好”。
小年窝在妈妈温馨的怀抱里,舒服的眯了眯眼,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爸爸那张英俊又写满期待的脸,小嘴微微动了动,发出一个含糊的“唔”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小家伙打了个小小哈欠,小脑袋一歪,舒服地贴在妈妈的肩头,似乎打算在补个回笼觉。
夏怀瑾:“.....”
他眼底的期待瞬间凝固,脸上的温柔笑意也僵住了,眼巴巴的看着儿子,又委屈巴巴地看着肩膀都在微微抖动的妻子,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为什么,只叫妈妈呐?”
夏知鸢看着向来沉稳的丈夫露出这副孩子气的神色,忍俊不禁,终于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抱着小年,飞快凑过去在夏怀瑾的脸颊飞快啄了一下,带着泪花的眼睛满是狡睫的笑意:“好啦,别委屈了,小年最喜欢爸爸了,对不对?”她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小年。
怀里的小年,被迫转过身子,看着儿子睁着乌亮的眼睛,无辜的望着夏怀瑾,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小骗子,不过自己生的又能怎么办呐。
夏怀瑾看着妻子娇俏的笑脸,那点小小的委屈己经被脸颊上的微微湿意抚平。他无奈一下,伸手将妻儿一起拢入怀中,下巴轻轻蹭了蹭夏知鸢柔软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宠溺:“最喜欢妈妈也没关系的,因为爸爸也是最喜欢妈妈了”。
夏知鸢的脸一下爆红,她垂着头看着怀里捂着小嘴自娱自乐的小年,轻轻训斥到:“小年乖,爸爸对你这么好,之后要好好对爸爸呐”。
温馨的气氛在小小的堂屋里弥漫。
下午,趁着小年熟睡,夏知鸢和夏怀瑾提上精心准备的礼品——两瓶白酒,几包点心还有夏怀瑾去黑市特意购买来的黑猪肉,前往达叔的住处。
达叔的住所在大院边缘处独门独户的小院里,院墙斑驳,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简朴和利落。
敲开门,达叔看到是他们,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尤其是看到夏知鸢递上的A大录取通知书时,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慰和赞赏。
“好!好!好!”达叔连说了三个好字,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了拍夏怀瑾的肩膀,“你小子有福气啊!娶了我家这么好的丫头!”他仔细端详着通知书上烫金的校名,感慨道:“景恒和文静要是知道鸢丫头这么争气,还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肯定开心坏了,丫头你终于要回去了”。
夏怀瑾谦逊的笑了笑,将礼品放在桌上。达叔目光扫过那条肥瘦相宜的五花肉,望向夏知鸢的眼神充满了温柔:“景恒真的养了个好女儿啊”。说着,便招呼两人坐下喝茶。
闲聊时,达叔问起夏知鸢之后的打算。夏知鸢没有隐瞒,将她和夏怀瑾打算继续追查堂姑夏志华和婆婆林秀下落的想法说了出来。
达叔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笑容便淡许多,神情变得严肃许多,他沉思片刻,放下茶杯,压低了声音:
“丫头,达叔知道你不愿意放弃,但这事,一切要以安全为主啊”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明白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孩子像她的母亲,和她一样倔强。
达叔重新端起茶杯,目光注视着远方:“当年志华那丫头失踪后,我就觉得不太对,那会风声紧,到处在抓盲流,但拐子也最猖狂,虽然被镇压后,销声匿迹了。我后来托部队的老关系暗中查过,顺着黑河那条线,摸到些蛛丝马迹...”
夏知鸢和夏怀瑾的心都提了起来,连呼吸都放轻许多。
“那个姓刘的老婆子”达叔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这个老婆子狡猾得很,当时风声一紧就躲了起来,风声一松变出来作恶,虽在近几年没有首接露出头来,但,”
达叔眼中精光一闪,带着军人的笃定,“有线人来报,说她很有可能还留在H省,不知道躲在哪个犄角格拉里避风头,只是,H省太大了,排查起来需要时间”。
“达叔,谢谢您!”夏知鸢由衷的感激。这条线索,不知道达叔那边费了多大功夫才得到的。
达叔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要查,务必要小心!那帮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到时候有消息了,我这边在通知你们,需要人手什么的,随时来找我”。
达叔断了顿,目光落在夏怀瑾身上,像是想起什么,半开玩笑的感慨道:
“说起来,你爸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我还琢磨着把我在部队当副团的侄儿介绍给你呐,我那侄子也是一表人才,可惜噢,那小子没福气,被怀瑾这小子捷足先登喽!”
这本是长辈的玩笑打趣,带着笑意的调侃。
然而,语气落下时,夏怀瑾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面上神情不变,甚至还顺着达叔的话点了点头。
夏知鸢心头一跳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夏怀瑾,却没有发现什么。她面上不动声色,望向达叔,带着晚辈的娇嗔:“达叔!您就别打趣我了!怀瑾对我很好。”
夏知鸢很自然地伸出手,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了夏怀瑾的手。
夏怀瑾的手迅速反握,将她微凉的小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他侧过头,温柔的望向夏知鸢。
达叔哈哈一笑:“好好好!不说了,看到你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达叔就放心了”。
从达叔出来后,夕阳将两个人影子拉的很长,夏怀瑾一反常态,没有松开夏知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