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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安二年深秋，孙恩之乱如燎原野火般自海岛蔓延至会稽。铅云低垂的天空下，凄厉的号角声刺破晨雾，惊起松涛阁畔千百寒鸦。谢道韫握着《老子》竹简的手指骤然收紧，泛黄的竹片在她掌心压出深深的纹路。自丈夫王凝之离世后，这座依山而建的宅院便终日回荡着松涛呜咽，此刻却被远处传来的金铁相击声、百姓哭喊声撕扯得支离破碎。
“先生！叛军己过剡溪！”夏栀握着长剑撞开书房门，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沾满泥泞。她望见谢道韫正将几卷密档塞进暗格，银丝般的白发在烛火下微微颤动，苍白的面容却不见丝毫惧色。“去召集百姓，守住城门。”谢道韫的声音沉稳如寒潭，“让老弱藏入地窖，青壮男子持农具上城，妇孺收集滚木礌石。”
陆星鸢蜷缩在会稽城户籍司的霉味中，借着墙缝透入的微光翻动案卷。潮湿的纸页间，某个流民迁入记录旁赫然画着莲花标记，与三年前前秦间谍案的暗号如出一辙。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忽然想起《资治通鉴》残卷中记载的异象：孙恩起兵前，曾有道士频繁出入会稽粮仓。当笔尖在树皮上匆匆刻下“仓曹掾王景文”时，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迅速将树皮塞进怀里，抓起笸箩里的稗谷，装作替官府舂米的民妇混入人流。
军械库里，乔予安正趴在油腻的弩机旁，铜制齿轮在她眼前泛着幽蓝的光。镊子夹起的黑色粉末在阳光下闪烁，通过自制的显微镜观察，这些火药的颗粒大小、硝石配比与前秦军队使用的完全一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弩机零件上的龟甲纹竟暗藏玄机，她用桐油反复擦拭，终于拼凑出会稽城防图的轮廓。就在这时，城墙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叛军的云梯己搭上城头。
谢道韫登上布满箭孔的城楼，广袖在腥风中猎猎作响。望着城下黑压压的叛军，她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谢玄将军在淝水列阵的英姿。“取墨来！”她接过夏栀递来的狼毫，在城墙上挥毫写下“虚虚实实”西个大字，“将城内兵力分散布置，每五十步设一处疑兵，让百姓在城头遍插旌旗，锣鼓声须绵延不绝。”
陆星鸢混在运送箭矢的队伍中，将树皮情报塞进谢道韫袖中。当看到“王景文”三字时，谢道韫的瞳孔骤然收缩，此人正是负责调配城防粮草的官员。“立即封锁粮仓！”她转身对夏栀下令，“派死士守住水道，叛军若断我水源...”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竟是军械库方向腾起冲天火光。
乔予安捂着流血的手臂踉跄奔来，弩机零件在她腰间叮当作响：“火药库被王景文提前安置了引线！不过我己找到他们的火药配方。”她撕开衣襟包扎伤口，露出怀里用油布裹着的竹筒，“这种火药遇水即燃，我们可以...”
谢道韫望着漫天浓烟，忽然想起《孙子兵法》中的“火攻篇”。她抓起案上的舆图，在鉴湖位置重重画下红圈：“星鸢，你速去联络渔民，准备百艘装满茅草的小船；夏栀，组织百姓挖掘防火沟；乔予安，将火药分装成引火弹。”她的目光扫过三人，“今夜子时，让孙恩尝尝玩火自焚的滋味。”
子夜时分，鉴湖水面突然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载满硫磺、硝石的渔船顺流而下，在夜风的呼啸中化作赤色巨龙。乔予安将特制的引火弹精准抛向敌营，那些混入桐油的火药遇风即燃，瞬间在叛军阵中炸开成片火海。谢道韫站在城楼上，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夜空，高声吟诵起林则徐的诗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然而，孙恩早有防备。当第二轮火船即将抵达时，叛军突然用湿布裹住盾牌，组墙推进。谢道韫望着渐渐逼近的敌军，果断下令：“点燃城内柴草！”刹那间，早己浸透桐油的民房燃起熊熊大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形成一道灼热的火墙。
叛军首领狞笑逼近，刀锋抵在谢道韫咽喉：“谢才女，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谢道韫突然掷出手中竹简，正中对方面门：“你以为仅凭武力便能颠覆东晋？”她转身指向身后的百姓，老妪背着孩童，农夫紧握锄头，书生挥舞砚台，“看看这些人，他们才是东晋的脊梁！”
夏栀挥剑格开刺向谢道韫的长枪，陆星鸢将记录叛军阴谋的竹简塞进先生怀中，乔予安忍着伤痛继续发射弩箭。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染红会稽城墙时，谢道韫的白发在风中飞扬，她望着这座用鲜血守护的城池，将染血的诗稿抛向火海。那些未写完的咏松诗，在烈焰中化作灰烬，却永远铭刻在三个女子的记忆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