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冬雪簌簌落下,铅云低垂如厚重的黑幕,将未央宫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邓太后的离世如同一记重锤,彻底打破了朝堂的平衡。新帝年幼,外戚梁氏趁机把持朝政,往日的暗流终于化作汹涌的浪潮。班昭因谏言劝阻梁冀擅权,被冠以“惑乱圣听”的罪名投入天牢,冰冷的锁链锁住了她单薄的身躯,却锁不住她笔耕不辍的决心。
天牢内阴冷潮湿,霉味混着血腥气令人作呕。班昭跪在青砖地上,膝盖早己失去知觉。狱卒扔来的竹简还带着潮气,她却视若珍宝,用磨秃的笔杆蘸着掺了水的墨汁,在《诫兄子严敦书》的末尾写下:“刻鹄不成尚类鹜,画虎不成反类狗。”字迹苍劲如铁,表面是训诫晚辈为人处世的道理,暗里却在讽刺梁氏外戚妄图篡权却丑态百出的行径。
夏栀握着送饭的竹篮,指尖被粗粝的陶碗磨得血肉模糊。自从班昭入狱,她便日日守在狱卒换班的间隙,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传递消息。“先生,陆姑娘找到了建初年间的《决事比》。”她压低声音,将藏在饭团里的薄绢塞进班昭掌心,“上面记载,非谋反大罪不得私刑逼供。梁氏定的罪名,根本站不住脚!”
班昭的目光掠过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迹溅在新写的竹简上,洇开的墨痕宛如红梅绽放。她却浑然不觉,反而握紧笔杆,继续书写:“吾虽身陷囹圄,然青史昭昭,岂容奸佞篡改!”字字泣血,既是对梁氏的控诉,也是对自己信念的坚守。
乔予安混在狱卒队伍中,趁着清扫牢房的机会,将修复好的《汉书》手稿残页塞进墙缝。那些用西域传来的胶漆粘连的竹简,每一道裂痕里都藏着梁氏篡改的证据。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一页,上面记载着梁氏亲信在各地搜刮民脂民膏的恶行,这些内容曾被梁冀派人用特殊药水涂抹销毁,如今却在她的努力下重见天日。
“都停下!”狱外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梁冀的亲信大步走进来,皮靴碾碎地上的积雪,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班大家好雅兴,都这时候了还舞文弄墨?”他抓起案头的竹简随意翻看,突然脸色大变——那上面不知何时被添了“霍氏之祸,外戚专权”的批注。“给我搜!把她写的东西统统烧掉!”他暴跳如雷,狱卒们一拥而上,却只翻出些寻常家书。
原来,班昭早有防备。她将重要内容都藏在了看似普通的文字里,用双关、隐喻等手法,将对梁氏的批判巧妙地融入家训之中。夏栀看着先生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酸楚,同时也充满了敬佩。
陆星鸢混在探监的人群中,悄悄将一卷《汉律辑注》塞给夏栀。泛黄的竹简上,她用朱砂圈出关键条款:“御史大夫有权复审冤狱”、“定罪需有实证,空口无凭不可治罪”。“梁氏给先生定的罪名,完全不符合汉律!”陆星鸢压低声音,“只要能把这些证据呈上去,一定能还先生清白!”
夏栀会意,连夜将消息刻在竹简上,借着给班昭送棉衣的机会,把竹简缝进衣领。班昭抚摸着衣领处微微凸起的纹路,浑浊的眼中泛起微光。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这么多人为了真相、为了正义,在不懈努力。
深夜的牢房,乔予安再次冒险潜入。她发现梁氏爪牙正在用特殊药水涂抹《汉书》残页,试图销毁最后证据。乔予安甩出绳索缠住对方手腕,却惊动了守卫。混战中,她将藏有证据的竹简吞入腹中,首到被打得遍体鳞伤才被拖走。班昭看着她染血的背影,握笔的手青筋暴起,在竹简上刻下:“青史昭昭,岂容奸佞!”
接下来的日子里,班昭在狱中继续撰写《诫兄子严敦书》,表面是教导晚辈如何做人,实则是对梁氏专权的血泪控诉。她写道:“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看似寻常的语句,在了解内情的人眼中,分明是在说梁氏妄图效仿霍光辅政,却落得个祸乱朝纲的下场。
陆星鸢则在狱外西处奔走,她不仅找到了梁氏构陷班昭的罪名漏洞,还联络了邓太后旧部,准备联名上书,为班昭鸣冤。她将汉代律法中关于定罪、量刑的条款一一整理,用严谨的考据证明梁氏的指控完全是无稽之谈。
乔予安在狱中养伤期间,仍不忘修复《汉书》手稿。她用头发丝将零散的竹简装订起来,将最后的修订内容藏于装订线中。这些内容详细记录了梁氏外戚如何一步步篡夺权力、篡改历史的过程,是扳倒梁氏的关键证据。
当邓太后旧部拿着《汉律》闯入天牢时,班昭正对着狱窗整理鬓发。她拾起散落的竹简,那些被血与泪浸透的文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梁氏安插罪名的漏洞被陆星鸢逐条驳斥,乔予安冒死保护的证据也终于重见天日。走出牢房的那一刻,班昭望着洛阳城的残雪,将怀中的《汉书》残稿又紧了紧。她知道,只要笔还在手中,真相就永远不会被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