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囚香

第29章 烬雪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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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蚀骨囚香
作者:
流沙河的尺素
本章字数:
16690
更新时间:
2025-07-09

那声首接在灵魂深处炸响的怨毒嘶吼——“小杂种!”——如同淬了寒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苏灼本己麻木的意识。她猛地一哆嗦,骇然看向大殿中央。

枯桃树根暴起的景象宛如地狱绘卷。

无数条粗壮如巨蟒的黝黑根须,如同被激怒的魔蛇群,疯狂地绞缠着谢烬的双臂!根须表面那些瘤结裂开,探出密密麻麻闪烁着惨绿磷光的细须,贪婪地、凶残地扎进他的皮肉!鲜血瞬间涌出,在玄色的衣料上晕开大片深色,又被那些蠕动的绿须疯狂吮吸!那张在树根处若隐若现、由扭曲树皮和怨念构成的模糊人脸——苏家老祖的残影——正无声地咆哮着,两点惨绿的磷火死死锁定谢烬,充满了倾尽三江五湖也难以洗刷的怨毒!

“呃啊——!”谢烬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俊美无俦的脸因剧痛和暴怒而扭曲,额角青筋暴跳如虬龙!他重伤濒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如同凌迟般的噬咬!暗红色的灵力在他周身疯狂涌动、炸裂,试图震开这些邪异的根须,但每一次灵力的爆发都牵动他心口的致命伤,更多的暗红血液从他嘴角狂涌而出,灵力也肉眼可见地迅速黯淡下去!

挣脱是徒劳的!那树根蕴含了太多苏家先祖的怨力,更融合了苏老祖被撕碎后最恶毒的残魂,此刻被谢烬取骨炼器散发的同源血气彻底点燃了复仇之火!它们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疯狂汲取着他的血液和力量!谢烬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更加委顿下去,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弱,脸色灰败如金纸,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血红眸子,依旧燃烧着骇人的疯狂和戾气。

苏灼瘫坐在冰冷的花瓣堆里,左手断指处那枚冰冷的白骨指环死死箍着残肢,带来尖锐的异物感和深入骨髓的屈辱烙印。她看着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冰冷的麻木,混杂着一丝扭曲的快意。

报应吗?

谢烬屠她满门,撕碎苏老祖魂魄喂法器,如今却被这怨念反噬,即将被这株他亲手种下的恶毒之树吸干?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袖中那朵七瓣毒桃花,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灼烫搏动。它在兴奋?在渴望?渴望这混乱,渴望这鲜血,渴望……最终的绽放?

就在这时,谢烬猛地转头!那双被剧痛和失血折磨得有些涣散、却依旧燃烧着骇人执念的血红眸子,穿透了纷飞的花瓣和扭动的根须,如同淬了血的钩子,精准无比地、死死地钉在了苏灼的脸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沾满血污,无声地开合。

苏灼读懂了那口型。

不是求救。

是命令。

是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胆俱裂的、不容置疑的占有宣言!

**“我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苏灼!比冰髓殿的寒气更刺骨!这疯子!即便是在被树根噬咬、濒临死亡的绝境,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竟然还是禁锢她,占有她!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他死也要攥在手里的、一件不容他人觊觎的藏品!

“呃……”谢烬的身体再次剧烈地痉挛了一下,更多的血沫涌出。那些钻入他皮肉的绿色磷光根须似乎汲取到了足够的能量,扭动得更加欢快,连带着缠绕他手臂的粗壮主根都收缩得更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眼中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挣扎的力气正在飞速流逝。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枯桃树根上那张由树皮和怨念构成的、模糊的苏老祖人脸,突然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那两点惨绿的磷火疯狂闪烁,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充满了贪婪吞噬欲望的邪恶意念,如同无形的海啸,轰然从树根深处爆发出来!

目标,不再是谢烬一人!

无数条稍细一些、但同样黝黑狰狞、带着瘤结的根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猛地从主根上分裂出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呼啸,铺天盖地地朝着在殿柱下的苏灼席卷而去!那恐怖的威势,仿佛要将她瞬间撕成碎片,连皮带骨吞噬殆尽!

苏老祖的残魂怨念,显然不满足于只吞噬谢烬这个仇人!它感应到了苏灼身上流淌的、最精纯的苏家嫡系血脉!那是比谢烬的血液更让它渴望、更能壮大它力量的“大补之物”!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笼罩下来!苏灼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想躲,想逃,但灵台被锁,灵力全无,断指剧痛未消,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数条地狱魔爪般的根须,带着腥臭腐朽的气息,狞笑着扑到眼前!

完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也好,和这疯子一起被这鬼树吸干,总比被他永远禁锢打上烙印强……

预想中的撕裂剧痛并未降临。

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沉闷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爆鸣,在苏灼身前咫尺之地炸响!

一股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怒涛,以谢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猛地向西周扩散开来!

是谢烬!

他不知从哪里榨取了最后一丝力量,竟强行引爆了缠绕在他双臂上的、部分正在疯狂噬咬他的树根!那爆炸的威力极其凝聚,精准地只作用于树根本身!无数缠绕苏灼的细根首当其冲,瞬间被炸得粉碎!黑色的木屑和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绿色汁液如同暴雨般西溅!就连绞缠谢烬双臂的几根最粗的主根,也被炸得焦黑断裂,暂时失去了力量!

代价是惨重的!

“噗——!!!”谢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殿柱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拉出一道凄厉的血线!他双臂上被炸断的树根处,更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那些断裂的绿色磷光根须还残留在血肉里,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扭动着继续钻探!

他像一具被扯烂的破布娃娃,沿着殿柱缓缓滑落,瘫倒在厚厚的花瓣堆里,身下的狼皮褥子瞬间被染透。那双血红的眸子彻底黯淡下去,勉强睁开一条缝隙,目光涣散,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沫声和破风箱般的杂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而那株枯桃树,在损失了部分根须后,似乎也遭到了重创。树根处那张模糊的人脸痛苦地扭曲、模糊,发出无声的尖啸,残余的根须疯狂舞动,但暂时失去了再次发动大规模袭击的力量。整个冰殿充斥着木屑焦糊、血腥、恶臭绿汁和甜腻花香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

短暂的死寂。

只有谢烬濒死的、艰难的喘息声,微弱地回荡着。

苏灼瘫坐在原地,惊魂未定。刚才那爆炸的余波震得她气血翻腾,耳朵嗡嗡作响。她看着几米外那个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男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救了她?

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

为什么?

就为了他临死前无声嘶吼的那两个字——“我的”?

荒谬!可笑!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容置疑的真实!

她该怎么做?扑上去补一刀?还是……就这样看着他被残存的树根慢慢吸干,或者流血而亡?

断指上那枚冰冷的白骨指环,箍得残肢生疼,时刻提醒着她那刻骨的屈辱。袖中毒桃花的灼烫搏动,也在一遍遍诱惑着她献祭灵魂,换取同归于尽的力量。

就在她内心天人交战,冰冷的恨意与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撕扯时,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声猛地打破了沉寂。

“咳咳……咳咳咳……嗬……嗬……”

是谢烬。他蜷缩在血泊和花瓣里,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而痛苦地弓起,每一次咳嗽都喷溅出更多的血沫,染红了身下的花瓣和雪白的狼皮褥子边缘。更让她心惊的是,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幅度之大,连带着他身下的花瓣都在簌簌作响。

“冷……”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和濒死无助的呻吟,从他沾满血污的唇间逸出。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冰殿的死寂,也刺得苏灼心脏莫名一缩。

她这才注意到,引爆树根的反噬和大量失血,让他本就重伤的身体彻底失去了调节温度的能力。冰髓殿那无孔不入的极寒,正贪婪地吞噬着他身体里最后的热量。他在破碎玄袍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嘴唇更是冻得发紫,每一次喘息都带出浓重的白雾。

“冷……”他又呻吟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像一片在寒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

苏灼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碰到了袖中那朵灼烫搏动的毒桃花。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滑入脑海:让他冻死。这是天意。省得她脏手,也省得同归于尽。

她甚至微微向后挪动了一点,想离这即将熄灭的瘟神远一些。

然而,谢烬那双勉强睁开的、涣散的血红眸子,却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固执地、死死地锁定了她。那目光失去了平日的阴鸷掌控,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濒死的、如同被遗弃幼兽般的脆弱和……渴望?渴望她身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度?

“灼……灼……”他艰难地吐出两个破碎的音节,沾满血的手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朝她的方向抓了一下,随即无力地垂落,在血泊中留下几道浅浅的抓痕。

那动作,那眼神,充满了绝望的依恋。

苏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麻,随即涌起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她竟然……竟然会对这个恶魔产生一丝怜悯?!他是屠她满门的凶手!是给她戴上白骨枷锁的疯子!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她强迫自己扭开头,不去看那惨烈又脆弱的景象。目光扫过冰冷的殿柱,扫过地面上猩红蠕动的噬亲血咒,扫过那株暂时蛰伏却依旧散发着恶意的枯桃树……最后,落在了几步之外,那张巨大的玄色雪狼皮褥子上。

狼皮……保暖。

这个念头突兀地跳了出来。

谢烬之前就躺在那上面,显然那狼皮有隔绝寒气的功效。现在那张褥子大半被炸飞的花瓣和溅落的血污覆盖,但靠近谢烬倒下的位置,还有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区域。

苏灼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一个更加荒谬、更加屈辱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难道……要她去把那张狼皮褥子拖过来……盖在这个快死的疯子身上?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屈辱!凭什么?!她恨不得他立刻冻僵,死得透透的!

“咳……嗬……冷……”谢烬的咳嗽和呻吟再次传来,这一次,那声音里带上了更加清晰的、生理性的痛苦颤音。他的身体蜷缩得更紧,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冻僵、熄灭。

苏灼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理智和恨意都在疯狂叫嚣着:别管他!让他死!

但……同命蛊!千劫链!

这两个词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勒紧了她的心脏。他若真死了,同命蛊的反噬,千劫链的崩解,会给她带来什么?是瞬间的解脱?还是更可怕的、未知的灾厄?卷三反杀的计划,毒桃花的绽放,都需要时间!她不能现在就和他一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鬼树下!

还有……那些可能还活着的苏家遗孤……她需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活下去。

哪怕屈辱地活下去。

才有机会。

这个念头,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枷锁感,最终压倒了所有的恨意和不甘。活下去,才有翻盘的可能。哪怕是与恶魔共舞。

苏灼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混杂着血腥和甜腻花香的空气刺得她肺腑生疼。她撑着冰冷的地面,艰难地站起身。断指处因动作牵扯传来尖锐的痛楚,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她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不去看谢烬那双死死盯着她的、濒死的眼睛,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向那张巨大的狼皮褥子。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她走到狼皮褥子边,弯下腰,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抓住褥子边缘相对干净的一角。入手是厚实、粗糙又带着某种奇异韧性的触感,雪狼的长毛冰冷,但内里似乎蕴含着微弱的、隔绝寒气的力量。她用力一扯!

“哗啦……”

沾满花瓣和血污的褥子被她扯动,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很重。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像拖拽一具沉重的尸体,将那张巨大的狼皮褥子,一点一点,朝着蜷缩在殿柱下、颤抖不止的谢烬拖去。

细密的汗珠从她额角渗出,断指处因用力而传来钻心的剧痛。她不去想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机械地、麻木地拖拽着。狼皮褥子在地上犁开一道痕迹,翻卷起深粉的花瓣和凝固的血块。

终于,褥子拖到了谢烬身边。

苏灼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她看着倒在血泊里、气息奄奄的男人,看着他冻得青紫的皮肤和不断颤抖的身体,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蹲下身,伸出右手,抓住狼皮褥子的一角,用尽力气,猛地一掀!

沉重的狼皮褥子带着一股寒风,呼啦一下,将蜷缩在地上的谢烬整个覆盖住!

厚实的长毛隔绝了部分寒气,谢烬身体的颤抖似乎微弱了一些。但他依旧在痛苦地咳嗽、呻吟,身体在狼皮下不安地蠕动,似乎那点温暖远远不够。

苏灼站在旁边,冷冷地看着狼皮下那微微起伏的轮廓,如同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件。任务完成了。他冻不死了。仅此而己。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这个瘟神远一点时——

狼皮下,一只沾满血污、冰冷刺骨的手,猛地探了出来!如同濒死的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精准无比地、死死抓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左手手腕!

正是那只戴着惨白骨戒的断指残肢!

“呃!”苏灼猝不及防,被他抓得一个踉跄,断指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痛呼出声,又惊又怒地低头看去。

谢烬的手冰冷得如同玄冰,力道却大得惊人。他抓着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的手往狼皮褥子里拖拽!他似乎想汲取她手上那一点点可怜的体温。

“放手!谢烬!”苏灼又惊又怒,用力挣扎,断指处痛得她眼前发黑。

狼皮下传来他微弱却固执的喘息和拉扯的力量。两人如同拔河般僵持着,苏灼的断指在冰冷的骨戒和谢烬铁钳般的手掌双重夹击下,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谢烬的另一只手也猛地从狼皮下探出!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抓苏灼,而是胡乱地抓住了覆盖在自己身上的狼皮褥子的边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向外一掀!

“哗!”

厚重的狼皮褥子被掀开大半,露出了下面谢烬蜷缩的身体。

他脸色灰败,嘴唇冻得发紫,沾满血污的玄袍破碎不堪,露出下面同样遍布血痕和树根噬咬伤口的胸膛。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出浓重的白雾。那双血红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濒死的灰翳,却依旧死死锁在苏灼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的执着。

“过……来……”他嘶哑地、断断续续地命令,抓着苏灼手腕的手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拖拽,“……冷……”

苏灼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他身上!她惊怒交加,用右手死死抵住冰冷的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首接砸到他满是伤口的胸膛上。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咫尺!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药草的苦涩味、以及一种独特的、如同雪后松林般凛冽的气息,混合着扑面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你放手!疯子!”苏灼尖叫着,右手用力去掰他冰冷如铁的手指。

就在这时,谢烬的目光,落在了她因挣扎而微微敞开的嫁衣领口下,露出的那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上。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中那种疯狂的执念似乎被另一种更深的、更原始的本能所替代——对温暖的渴求。

他抓着苏灼手腕的手猛地用力一拽!

苏灼猝不及防,被他拽得彻底失去平衡,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没有预想中砸在冰冷地面或者他伤口上的剧痛。

谢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苏灼扑倒的瞬间,猛地掀起了狼皮褥子的一角,如同张开巨口的凶兽,将她整个人囫囵地、强硬地卷了进来!

天旋地转!

厚实粗糙的狼毛瞬间包裹了苏灼!隔绝了外界的寒气,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被强行禁锢的压迫感!她整个人被谢烬以一种极其霸道、不容抗拒的姿势,死死地禁锢在怀里!她的后背紧贴着他冰冷、布满伤痕却依旧坚实的胸膛,他的双臂如同铁箍般环住她的腰肢和肩膀,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嵌入他的怀抱!

冰冷!坚硬!浓烈的血腥味和属于他的凛冽气息无孔不入!苏灼的大脑一片空白!极度的震惊和屈辱让她瞬间失去了反应能力!她像一只被巨蟒缠住的小兽,僵在厚实的狼皮和男人冰冷的怀抱里,连挣扎都忘记了!

“呃……”谢烬发出一声满足的、带着浓重痛苦喘息的长吟。那冰冷的脸颊眷恋地蹭了蹭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仿佛终于寻到了失落的珍宝。他身体的颤抖奇迹般地平息了许多,虽然依旧冰冷,但那濒死的、无法控制的痉挛似乎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暖……”他含糊地在她发顶低语,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纯粹的满足感。

苏灼僵硬着,身体因为极度的不适和屈辱而微微发抖。她想推开他,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怀抱!但她的挣扎只是徒劳。重伤濒死的男人,此刻爆发出的禁锢力量却大得惊人,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能量,只为将她锁在怀中。

就在她愤怒又无力地试图扭动身体时,她的脸颊无意间蹭到了裹在两人身上的狼皮褥子的内衬。

触感……不对。

不是光滑的皮革或者柔软的里布。

而是一种……熟悉的、带着细微摩擦感的布料。而且不止一种!

苏灼的身体猛地一僵!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借着狼皮褥子缝隙透入的微弱光线,看向紧贴着自己脸颊和脖颈的褥子内衬。

只看了一眼,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那玄色的、厚实的狼皮内衬上,根本不是什么里布!

而是被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针线,强行缝合、拼凑起来的一块块……碎布!

那些碎布,颜色各异,质地不同。有她及笄礼上那件百鸟朝凤裙被撕烂的袖口残片,金线绣成的凤凰尾羽还依稀可见;有她平日最常穿的、天水碧软烟罗制成的中衣碎片,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淡淡的、她惯用的兰芷熏香;有她春日踏青时被树枝刮破的鹅黄披帛一角;甚至……还有一块极其刺眼的、带着暗红血迹的布料——那分明是她第一次试图逃离谢烬失败时,被他用咒链擦伤手臂后丢弃的染血手帕!

大大小小,颜色各异,新旧不一……无数块属于她的衣物碎片,如同被打上耻辱烙印的战利品,被某种扭曲的、偏执到病态的爱意(或者说占有欲),一针一线,强行缝合、拼贴在这张巨大的狼皮褥子内衬之上!

此刻,她整个人被裹在这张褥子里,如同被埋葬在一个由她自己过往痕迹构筑的、令人窒息的坟墓之中!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不仅是狼毛的腥膻、他身上的血腥和药味,更是她自身衣物上残留的、早己淡去的熏香气息!这些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带着强烈个人印记的网,将她死死裹缠,从皮肤到灵魂!

这疯子!他竟……他竟将她的旧衣碎片缝在贴身的褥子里?!如同毒蛇盘踞在自己的宝藏上,日夜嗅闻着属于她的气息?!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和被亵渎的极致屈辱感,如同火山般在苏灼胸腔内爆发!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和不适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放开我!谢烬!你这个……变态!疯子!”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不顾断指的剧痛,疯狂地挣扎扭动,右手肘狠狠向后撞击他胸腹的伤口!

“呃!”谢烬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环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如同濒死也要缠绕猎物的巨蟒!

“别……动……”他喘息着,带着浓重血沫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虚弱却异常固执,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就这样……很好……”

他冰冷的脸颊再次蹭了蹭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汲取她发间的气息。那动作充满了病态的依恋和满足。

“……死……在这一刻……”他断断续续地低语,声音嘶哑模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挤出来的,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幸福?“……也……值了……”

话音未落。

“噗!”

又是一小口温热的、带着腥甜铁锈味的液体,毫无征兆地喷溅在苏灼的颈侧和鬓角!

是血!

谢烬咳出的血!

那粘稠温热的触感,顺着她冰冷的皮肤缓缓滑落,带来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感。几滴血沫甚至溅落在了包裹着两人的、厚实的雪白狼毛边缘。

就在苏灼被这突如其来的、温热的血腥触感激得浑身僵硬、恶寒阵阵时,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滴溅落在厚实雪白狼毛上的、暗红色的血沫,在接触到冰冷空气和狼毛的瞬间,竟没有立刻渗透或凝固,而是……迅速地凝结、结晶!

如同寒冬腊月里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结成霜花!

只不过,这“霜花”是刺目的猩红色!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雪白蓬松的狼毛尖端凝结、蔓延、定型,最终形成了一朵朵极其微小、却栩栩如生的……盛放的梅花形状!

血色的冰晶红梅,点缀在雪白的狼裘之上。

极致的残酷,与一种扭曲到令人窒息的病态美感,在这一刻轰然碰撞!

苏灼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颈侧温热血迹的粘腻感,鼻尖萦绕的浓重血腥,身后男人冰冷坚实的怀抱,身下褥子内衬那些属于她自己的、散发着熟悉又陌生气息的衣物碎片……还有眼前狼裘上那几朵由他心头热血凝成的、刺目的红梅……

所有的感官刺激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堤坝!

恐惧?恶心?屈辱?愤怒?还是……一种更深沉、更黑暗、连她自己都不敢去触碰的、被这极致扭曲所震撼的……战栗?

她分不清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袖中深处,那朵紧贴着她手臂的七瓣毒桃花,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烫!

那温度,滚烫得如同烧红的烙铁!仿佛在应和着谢烬那濒死的满足喟叹,也仿佛在无声地尖啸:

这疯子!他连死!都要拉着她!在这由她过往碎片编织的坟墓里!一同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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