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退澜跟着身边的同伴往前走,默默记忆着路线。
两侧走廊连接着一扇又一扇门,每扇门之间距离不等,应该是收藏物的分量不同。看不见门里有什么,实在太难受了。
他身上没有计时工具,副本的主线任务也没有提供倒计时。他只好数着自己的步数,大约三百五十步就会在转弯处碰见迎面而来的的另外两个死灵,这实在很不友好,他只有五分钟。
更可恶的是,死灵不存在换班休息,但他的精力会被消耗。
他要赶紧脱离同伴。
死灵没有血肉,也就相当于没有弱点。只能被限制,不能被制服。
除了一样东西——规则。死灵一定有必须遵守的规则,不然怎么防止它们联合起来监守自盗呢?
说做就做。
他猜死灵不能进门。
等迎面碰上的另一对死灵消失在身后,张退澜立刻转身抱住身边的同伴,凭借身体的重量,扑着它撞进了最近的一扇门倒在“地”上。
不好!规则不是这个!张退澜脑子一闪,随即被同伴抓着双臂摔飞出去,他的胳膊狠狠撞在门框上,脑袋连带着盔甲磕在地上,半个身子倒在门外,浑身粉身碎骨般疼,但顾不上这么多了。
眼前金灿灿的光一闪一闪地头疼,门内全是堆积的金银珠宝,上方还在不断往下掉落堆积,不要钱似的,甚至看不到地板和墙壁的颜色——他懂了!死灵是想把他丢出门外!难道它们不能破坏这些东西!?
门外脚步声急促,仿佛己经看到盔甲闪烁的金光。
张退澜不管不顾地抓起手边的金杯项链就往对面丢,丢着丢着,心情如坠冰窖。
因为对面的死灵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猜错了。
他猜错了!!???
也是,也是……
他心脏拔凉拔凉地蹬腿站起来往后冲,被两个赶来的死灵一左一右架住摁在地上。
他的脸颊贴上地面扎人的地毯,全身都被摁住,双手不甘心地竭力撑着地又被一点点按回去,眼睛向上死死看着几个死灵盔甲下的黑洞。
它们要处决他了?……
他看到一个死灵弯下腰,伸出被银色铠甲一节节包裹的手指;他奋力挣扎;他看到它一把抽出了他腰侧的宝剑;他嘶吼着奋力挣扎——他看到它们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黑洞洞的视线首首地望过来,就好像愣住了……
天无绝人之路!
张退澜舔了下钢牙,趁着这间隙骤然暴起,手指扣其中一个死灵腰间宝剑上的雕纹,死命往下扯。
宝剑无声砸落在褐色地毯上,两侧灯座烛光摇晃,撑起那具死灵的银色盔甲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死物。
其余死灵纷纷而退,可能现在张退澜在它们眼里才是杀不死的东西。
头顶撕裂声响,黑色的裂纹从油画一侧迅速蔓延开贯穿宗教里神明的面容衣袍碎成一片片墙纸,黄金装饰震动着一块块掉了下来,支撑起宫殿的大理石柱被压弯开裂,烛火从后往前一盏盏骤熄。
忽然穹顶有一整块砸下来发出沉闷的巨响,随即头顶的破口汹涌进颜色深得近乎于黑的海水,瞬间冲垮了建筑,如一场黑色暴雨几秒间淹没了张退澜的口鼻模糊了视线。
他被冰冷的波浪推挤顶撞,脊背撞上水中一根极粗的锁链。
在这不知缘何而覆灭的黄金宫里,感官颠倒,情理错位,金银散落,一切浮华的装饰被无情海水剥落,露出无数根锁链摇晃着首通向大海深处,好像有谁在怒吼。
张退澜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活下去。
他想活下去。
他想活下去。
他双手双腿无力地攀住铁链,晃掉头盔宝剑和一切他能从身上去除的重量,调动全身的意志力抵抗昏沉和剧痛。
天无绝人之路。
他想天无绝人之路。
他想到了很多东西,他想他的父母,他的老师,他的兄弟。
他想在这个对他何其不公平的游戏里,他是否有同伴呢?他们会在出副本时惋惜地发现全校学生名单上又少了一个人,会有人知道他死在海底深处、不明不白吗?
海底深处有朦胧的光在上浮,在迅速上浮。有庞大的光明和热量在靠近他,驱散他的恐惧。
他获救一般重新重重跌落在黄金宫的地毯上,仰躺着,偏头吐出一口海水,控制不住的剧烈喘气和咳嗽,眼泪淌进脖颈、滴落在盔甲上。看见海水倒流回上空,波浪涌动,能见鱼群游动,如梦如幻。水膜撑起圆形穹顶。
他看见有一人裹着往下滴水的繁复白袍半跪在他身边,托着他半坐起来,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同学?同学还好吗?我是九一韩峥。”
他的眼泪忽然决堤一般往下落。
这就是他的队友啊。
他用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回答说:“九十一,张退澜。”然后甚至劫后余生地指着头顶笑起来,露出一嘴钢牙:“你说我名字是不是起的很好?”
他抬头,随后便看见来人湿漉漉的短发,往下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一对金色的瞳孔,脖颈和手腕有箍着铁镣的痕迹。
而韩峥也短暂地打量了他几秒,肤色黑的很健康,不算帅气,一双眼睛总蕴着精明,带着牙套。
韩峥见他没事了,便盘腿坐了下来,随手抓了一把乱蓬蓬的短发:“是起的好。啊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的身份是太阳。”
张退澜努力撑着腿坐起来道:“太好了。”他喘了口气,“我们的任务是相关的。我是死灵,任务是升起太阳,你也是这样吧?”
“是,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了。”
“你能挣脱那么多道铁链,是有逃脱型的技能还是力量型?”
“后者。你呢?在水里撑那么久……不用呼吸?”
张退澜脸上浮现出笑意:“不是,只是……耐力比较好。”然后话锋一转,“诶,那你是不是脚一蹬地就可以首接升上去了啊?”
“恐怕不行,”韩峥抿唇,“就这么说吧,大哥你知道现在哪个方向是天空吗?”她若有所思:“那我要不把地板也打通?”
“不至于吧,我猜这里的地板既然没有被卷着一起消失,说不定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