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林青阳就被客厅里母亲压抑的怒骂声吵醒。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缓缓走出卧室,看到张淑娣正对着手机屏幕口吐芬芳。
“妈,怎么了?”
张淑娣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将自己的手机硬塞到林青阳面前:
“你自己看!你小姨发的!
我们家在这帮人眼里就是一群穷鬼!”
林青阳转头一瞥,发现“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微信群里,小姨发的几段60秒长方形语音矩阵,正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对话框里。
林青阳随即点开语音,小姨刻薄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
“……二姐夫家那丫头又失业了?
啧啧,我就说吧,跟她爹妈一个样,都是扶不起的穷鬼!
上次我儿子买房,想跟她家借五万块都拿不出,你就说丢人不丢人?
我们老张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门穷亲戚……”
后面的话林青阳没继续听,耳朵里嗡嗡作响。
“穷鬼”、“扶不起”、“丢人”……
这些鄙夷的词语像一群肮脏的臭虫,甩也甩不掉。
她知道父母在两边家族都是最穷的,也知道亲戚们平时表面客气,背地里没少嚼舌根。
但如此赤裸裸的鄙视,她还是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耻辱柱上,动弹不得,任人随意指指点点。
张淑娣抢回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又删掉,来来回回好多次,最后还是泄了气,首接把手机丢在沙发上: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我怎么就嫁进了你们老林家这么个穷窝!”
怒火再次转向林青阳这个出气筒:
“你看看!都是因为你!
要不是你没本事,我们家至于被人这么踩在脚底下吗?
你小姨的女儿都当护士长了?你呢?
36岁失业在家!我这辈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林青阳只觉得支撑身体的力气荡然无存,整个人挂在了门框上。
她想反驳,想说失业不是她的错,想说亲戚的看法没那么重要,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母亲的话虽难听,却也道出了残酷的现实:在这个势利的世界,贫穷本就是一种原罪。
父亲林俊臣端着漱口杯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客厅里的剑拔弩张,立刻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蹑手蹑脚地想趁机溜回卧室。
“林俊臣!你站住!”
张淑娣叫住他,
“你看看你女儿!再看看你自己!
一辈子没出息!让老婆孩子跟着你受穷!
现在连亲戚都骑到我们脖子上拉屎了!
你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俊臣握着漱口杯的手紧了紧,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头叹了口气:
“哎,行了,少说两句吧!亲戚们的话,听听就算了!”
“听听就算了?!”
张淑娣拔高嗓门,
“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她们在背后怎么笑话我们吗?
说我们家是‘穷鬼窝’!
说咱家青阳是‘老姑娘没人要’!
你要是有点血性,就该出去挣钱,让她们看看!”
林俊臣被说得哑口无言,默默走进卧室,转头关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张淑娣的怒骂和林青阳的一言不发。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格射进来,落在老旧的地板上,显得格外刺眼。
林青阳看着母亲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无助感骤然加剧。
这种来自家庭和亲戚的双重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越收越紧。
转身走回卧室,关上房门。她靠在门板上,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苏蓉”的名字。
苏蓉是她唯一的闺蜜,家境优渥,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她想,或许跟苏蓉聊聊,她才能稍微透口气。
可当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她却犹豫了。
她该怎么跟苏蓉说呢?
说她36岁又失业了,说她被亲戚骂作“穷鬼”,说她还活在童年的阴影里?
思考良久,最终,她还是放下了手机。
有些苦,只能自己咽。
有些路,也只能自己走。
她打开抽屉,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文件夹,里面装着她这些年来考到的各色证书。
随手拿起读研时考的人力资源管理师证书。
转念一想,也许,是时候试试别的路了。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阳光照满全身。
无论如何,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对林青阳来说,这新的一天似乎又充满未知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