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时光码头”酒吧骤然凝固。那触目惊心的、在地板上迅速洇开的一片猩红,如同地狱之花在冰冷的人间骤然绽放!
舒雨晴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沉浮,像一片被卷入风暴中心的残叶。最后的视觉残留是秦修远那张瞬间褪尽所有血色、被巨大震骇和恐惧彻底冻结的脸,以及他僵在半空、徒劳伸出的手臂。他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那抹刺眼的红彻底炸裂、坍塌!
“雨晴!!!” 陆子墨的声音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到舒雨晴身边,看着她惨白如纸、气若游丝的样子,那身下刺目的鲜血还在无声蔓延!他猛地撕下自己的衬衫下摆,手忙脚乱地试图堵住那骇人的源头,眼泪混着冷汗瞬间糊了满脸,“醒醒!别睡!坚持住!”
“叫救护车!快!!!” 张教授也从巨大的惊骇中惊醒,冲着吧台方向嘶吼!整个酒吧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惊叫,推搡,酒杯碰撞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手忙脚乱地拨打120,语无伦次。
混乱的中心,秦修远像是被钉死在了原地。他僵硬的脖颈一点、一点地转动,视线从那片还在不断扩大的血色沼泽,艰难地移回到自己那只伸出的、沾染了无形罪恶的手上!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那本能、失控的一挥…那巨大的力量…撞开了她…撞在了那根冰冷坚硬的大理石柱上…然后…血…那么多的血…从他的孩子…也是他和…舒兰的孩子的母亲身体里流出来…
“…我…不是我…”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砂纸磨过的破碎音节,眼神空洞而绝望地看向陆子墨和张教授。这无力的否认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苍白得可笑!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舒兰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冰冷的质问:“秦修远!看看你做了什么!你伤害了雨晴!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孩子!”
“呜…呜哇——!!!” 高烧又受惊的小雨被这恐怖的景象彻底吓懵了,小小的身体筛糠般发抖,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只能紧紧抱着同样六神无主、老泪纵横的吴妈,小小的身体拼命往后缩,仿佛要将自己藏进空气里。“爸爸坏!呜…爸爸坏!妈妈…妈妈流血了…呜呜…小雨怕…”
孩子的哭喊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在秦修远血肉模糊的心脏上切割!那声声“爸爸坏”,正是对他此刻罪孽最深最痛的审判!
尖锐刺耳的救护车警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城市的夜。很快,刺眼的蓝红灯光照亮了酒吧门口混乱的人群。专业的急救人员快速抬着担架冲了进来,迅速评估现场,果断地抬起奄奄一息、下身己被鲜血浸透的舒雨晴。
“谁是家属?马上跟车!” 医生厉声道。
“我去!” 陆子墨毫不犹豫地跳起来,声音嘶哑,眼神里只有对舒雨晴安危的焦灼。
秦修远像是被这句话猛地抽醒!他那双被恐惧和茫然占据的眸子爆发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猩红!“她是我的!” 他嘶吼着,用一种超越极限的力量推开挡在身前的人,跌跌撞撞地扑向正被推上救护车的担架!他死死抓住担架边缘冰凉的不锈钢架,指节因为用力而白得吓人,“她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放开!让我来!”
他试图推开穿着绿衣的急救人员,试图触碰舒雨晴冰冷的脸颊。但此刻他失魂落魄、状若疯狂的样子,以及他身上那浓重未消的戾气,让医生和护士都警惕地把他当作不稳定因素挡开。
“先生!请您冷静!我们现在要立刻抢救病人!你跟着后面的车!” 护士用尽全力抵挡着他。
混乱中,救护车门无情地关上,隔绝了秦修远绝望的视线。红蓝灯光闪烁,警笛长鸣,载着舒雨晴和陆子墨,疾驰而去!
世界仿佛只剩下刺耳的警笛余音和一片狼藉的地板上,那滩尚未凝固、在酒吧幽暗灯光下闪烁着不祥光泽的暗红色液体!
秦修远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高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就跪在那片刺目的猩红旁边!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绝望的呜咽从他紧咬的齿缝中溢出,肩膀剧烈地抽搐着!悔恨、恐惧、无助,像无数只毒虫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那刺目的红色在他的视野里无限放大,混合着小雨撕心裂肺的哭喊、舒雨晴苍白濒死的脸庞、以及舒兰幽怨冰冷的质问…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钉穿了他最后的神智!
“修远哥!!” 张教授看着他这副崩溃的样子,于心不忍,想上前搀扶。
“滚!都给我滚!!” 秦修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毁灭一切的疯狂和痛苦!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失去理性的猛兽!他的世界己是一片废墟!
他踉跄着爬起来,无视所有人惊惧的目光,猛地抱起还在哭泣的小雨!小女孩吓得死死抱住吴妈的脖子:“不要!小雨怕!呜…要妈妈…要小姨…”
“跟我走!” 秦修远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命令,粗暴地强行将小雨从吴妈怀里夺过!他抱着孩子,如同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溺水者抱住最后一块浮木,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地冲出酒吧,冲进冰冷的夜雨中!
黑色的车子如同失控的子弹,在雨夜里碾过冰冷的水洼,溅起冲天浪花,引擎发出不正常的轰鸣,咆哮着冲向那唯一能隔绝一切、让他短暂麻痹的地方——地下室那冰冷的琴房!
那里,没有医院里等待宣判的恐惧,没有那刺目的血,没有陆子墨…却只剩下最孤寂的忏悔牢笼和即将吞噬他灵魂的永恒黑暗!
而在疾驰的救护车上,惨白的急救灯下,舒雨晴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陆子墨紧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感受着她掌心微弱的脉搏,眼泪无声滑落。医生正在进行紧张的初步处置,心电图监护仪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焦的滴答声。
“……患者意识丧失!血压持续下降!”
“……出血量太大了!快!准备扩容!通知手术室立刻准备!高度怀疑宫外孕破裂或稽留流产大出血!快!”
冰冷的医学术语如同丧钟,敲响在狭窄的救护车厢内。陆子墨的心沉到了无尽的冰窟。他看着舒雨晴毫无生气的脸,脑海中浮现的是当初她姐姐舒兰葬礼上,那个单薄却强撑坚强侧影的少女。命运为何如此残酷?为何要将同样的绝望与痛苦,再次加诸于她身上?而那个疯狂的男人……他又在哪里?!
通往未知结局的救护车与那辆驶向无尽悔恨的黑色轿车,在冰冷的城市雨夜里,背道而驰。命运发出无声的狞笑,嘲弄着这些在情爱漩涡中挣扎、遍体鳞伤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