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昭瑜没想到,一向清风正气的少青,也会因为这一诱惑,向他开口。
“少青,你再等等,明年就能恢复高考了,到时候你靠自己就能上大学……”
少青轻嗤一声,“你真相信何知韫的胡言乱语?”
“嗯……”
“算了。”少青翻个身,“我来也没指望你能真听我的。”
他只是抱着个期望罢了,没想到阿瑜和何知韫关系发展得竟这么迅速。
月光漏进半扇窗,少年呼吸声轻得像羽毛落地。
少青辗转反侧睡不着,他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阿瑜会看上何知韫。
那女孩,平常嬉皮笑脸的,就会在阿瑜面前装柔弱。
他忍不住“切~”了一声,差点惊醒旁边熟睡的人。
——清晨
何知韫醒来时,看到矮桌上一个搪瓷杯,下面一如往常地垫着一张纸条:知韫的。
女孩睫毛颤了颤,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眼里像落了星子,亮得很。
杯子里的牛奶还是温的,落进肚里,暖呼呼的。
“知韫,好喝吗?”
少年开门进来,目光落在女孩的唇上。
她下唇沾了点奶渍,像落了粒珍珠,被舌尖轻轻一卷,便没了踪影。
“嗯!”
贺昭瑜很自然地把何知韫拢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知韫,我们结婚吧。”
“什么?”
女孩闻言,惊得立马推开了他。
“你不想跟我结婚吗?”少年眸色瞬间暗了下去。
“不是……太快了吧……”
他们才认识西五个月,就谈到结婚了吗?
贺昭瑜重新把她揽过来,禁锢在怀里。
“知韫,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妈就再也不会逼我娶程薇了。”
少年低头看她,“我就认定你了。”
他开口时,每个字像钉进地里,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何知韫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脑子里空了空,又突然塞满了乱糟糟的甜,连呼吸都轻了半拍。
“可是……我这个年龄能去领证吗?”
她还没满十八岁吧。
“可以,你生日是12月5号,再过八天,就到年龄了。”
何知韫自己也不知道这个身体具体多少岁,却被他查得这么清楚。
“你说,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女孩掐了掐少年的腰,仰起头含笑质问。
“当然。”
少年低头凑近她的唇,呼吸擦过她耳畔。
她猛地下腰一避,他搂着她腰的手往上一提,“不准躲。”
“贺昭瑜,你是什么时候……”
“哐哐——”敲门的声音。
又被人打断,下次一定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了!他们俩心想。
门口,沈玉娥斜靠在门边,歪着脸不看他们。
“贺昭瑜,书记找你,叫你赶紧去一趟公社办公室。”
贺昭瑜收起依恋的表情,应了声:“知道了。”
看沈玉娥说完话要走,少年喊住她,“沈玉娥,王建国现在回北京了。”
听见这个名字,沈玉娥神情松动,恍惚了一下。
“他让我告诉你,去树底下胡同口10号找他。”
“他给你写信了?”
“我爸给我写的信,他跑的那段时间,是去找我爸了。”
他爸平反了,总算是可以离开渔场,回到北京。
现在他妈妈可能正忙着跟他爸爸团聚,顾不上来催他结婚了。
“哦,知道了。”
知道王建国的下落,沈玉娥长长舒了一口气。要不是她,王建国也不会出事,她还为此担心自责了很久。
“玉娥,你要去北京吗?”
何知韫挣开被少年握着的手,上前去拉女孩的手,却被躲开。
她尴尬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揉皱了的纸,递给她,“那个,我这里有一些全国粮票,你可能用得上。”
沈玉娥家里突遭变故,却不得长时间在家逗留,只得把每月粮票尽量寄回家,以解些燃眉之急。
何知韫没钱,但总归存了些粮票,从这里坐火车到北京起码要两三天,期间肯定要吃喝。农村粮票不能通用,这些全国粮票还是刘红军换给她去粮店兑换粮食用的。
“我不用……”
沈玉娥推开她的手,脸上尴尬。
自从上次吃饭,她当众责怪她之后,她们就心照不宣地,隔开了距离。
却没想到,何知韫竟会主动求和。
她的心头也顿时软了下来。
“哎呀,你就拿着吧!”
见沈玉娥抗拒得不太强烈,何知韫有了底气,硬生生掰开她的手,塞给她。
沈玉娥紧紧捏住粮票的手在抖,垂眸忍不住呜咽起来,“知韫,谢谢你……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我本来就还挺喜欢你的……”
她抹了把鼻涕,抬起头时,脸全湿了。
这么多天,家里的事,王建国的事,和日渐拮据的日子,让她感到孤立无援。
即使贺昭瑜和江卫东也会给予问候和帮助,但她和何知韫闹掰了,这段时间始终没有可以说知心话的人。
“虽然你对我好,但是……”她悄悄凑近何知韫的耳边,“我还是喜欢瑜哥……”
何知韫也拢手在她耳边悄声说:“我不会吃醋的。”
“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贺昭瑜站旁边忍不住开口。
“女孩的事你别管!”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
——荒草小学
日头正烈,村小学的土坯教室静悄悄的。
校门口,沈玉娥拉着何知韫的手,脸色担忧:“就这几个本子,能换粮票?”
何知韫拉着她的手往前走,目光坚定:“能!”
办公室内。
校长是个老头,头发稀疏还有银丝,穿着件板正的白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手上还有粉笔上的白灰。
他褶皱的脸,因蹙眉,拧得更深了,“女娃子,你这些笔记是哪里抄来的?我们的教材都是国家定的,你这个我们收不了。”
“校长,我这些笔记世上仅此一份,你不用担心版权问题。”
何知韫上前,拿过一个本子,翻开给他看,“你看,你们的数学教材主要是算盘等基础计算教学,知识广度和深度有限。而我这里有表内除法,分类和整理……这些可以培养学生逻辑归纳能力……”
何知韫一咕噜说下来,听得校长目瞪口呆,有些知识点连他都没听说过。
她的奥数课可不是白上的,所有技巧她都铭记于心。
可还没等何知韫全部介绍完,校长就止住了她:“女娃子,你先停会。”
“我们小学生,学不了这么多、这么难的东西,他们年纪这么小,只消学会简单的加减乘除就行了,你这些东西太复杂了,不合适不合适……”
校长连连拒绝,让人把他们送出门。
“等一下……等一下……”
何知韫没想到,她绞尽脑汁,熬了好几个晚上写出来的奥数笔记,竟被如此嫌弃。
当初,他们班可是所有人都上了课外奥数班,难道这不是小学生该学的吗?
“校长,你看看,我能来你们学校代课不?我会的知识绝对比你们所有人都多!”
何知韫站在门口大言不惭,声音很大。
沈玉娥急忙拉住她,想让她闭嘴,“知韫,别说了,我们走吧!为了这点粮票不值当!”
他们知青大多数也是高中毕业,都没想过来小学代课,不知道她脑子里是怎么想的,自己小学都没读过,还敢来校长门口自荐。
“谁说的,我就缺钱缺粮票!”
何知韫推开拦他们的教师,趴在门口大声求职。
果然,何知韫离了贺昭瑜,就变疯了。
沈玉娥无奈,靠在墙边任她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