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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醉仙迷局
江南的酉时末刻，醉仙楼的红灯笼刚点亮第三盏，李逍遥就抱着一坛女儿红撞开了雕花木门。木屐踩过门槛时勾住了门槛上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响声，惊飞了梁上栖息的麻雀——这己是他本月第七次闯醉仙楼，满楼的姑娘见了他，竟比见了熟客还热络。
“李少爷又来了？”头戴珠翠的老鸨扭着腰迎上来，眼角瞥见他怀里的酒坛上贴着“李府私藏”的封条，嘴角笑意更盛，“今儿个是听曲儿还是看舞？咱们如烟姑娘新学了《霓裳羽衣》，那水袖甩起来——”
“看舞多没劲。”李逍遥打了个酒嗝，酒坛往八仙桌上一墩，泥封裂开时溅出几滴琥珀色的酒液，“爷今儿个要作诗——”他踉跄着爬上桌子，从袖管里摸出支狼毫，笔尖在砚台里蘸得太饱，墨汁顺着笔杆往下滴，在月白锦袍上晕开团团墨迹，“诸位听好了——‘如烟一笑值千金，龟公见了抖三抖’！”
满楼哄笑声中，二楼雅间的湘妃竹帘忽然晃了晃。李逍遥抬眼，正看见个戴面纱的女子倚在栏杆上，水蓝襦裙上绣着细碎的齿轮纹，腰间玉佩随动作撞在栏杆上，发出清响——正是三天前在赌坊见过的柳如烟。
“少爷这诗可真妙。”柳如烟指尖捏着帕子掩唇而笑，面纱下的眼尾微微上挑，“不过奴家倒觉得，‘龟公’二字不如‘公子’贴切——毕竟像少爷这般风流人物，才配得上‘一笑千金’呢。”
话音未落，她忽然抬手，铜壶里的热酒泼向李逍遥面门。众人惊呼出声，却见他歪头躲过，狼毫笔杆在掌心转了个圈，笔尖竟在壶身上刻下行小字：“三月初三，玄武闸口，私盐现形。”
热酒泼在他肩头，酒气混着墨香散开。柳如烟的指尖骤然收紧帕子——这行字的笔迹，竟和她失踪十年的弟弟刻在木剑上的字一模一样。更让她心惊的是，壶底不知何时多了个“李”字，笔画歪斜却苍劲，像极了父亲当年教弟弟写字时的笔锋。
“如烟姑娘这酒，可是太烈了。”李逍遥甩了甩沾酒的袖子，忽然看见她腰间玉佩闪过的齿轮纹——和叔父羊皮纸上的纹样分毫不差。他踉跄着凑近，指尖在她袖口蹭了蹭，“不过比起酒烈，姑娘腰间的玉佩更让在下眼熟……”
柳如烟猛地后退，撞在栏杆上。玉佩“叮铃”一声坠地，滚到李逍遥脚边——那是半枚齿轮玉佩，边缘还缺了个小口，像极了羊皮纸上齿轮图的缺口。她脸色微变，却见李逍遥弯腰捡起玉佩，指尖在缺口处摸了摸，忽然抬头笑了：“姑娘这玉佩，莫不是缺了半枚？在下倒有个法子——”
他从袖管里摸出半枚齿轮状的糖画，正是今早街角老头画的那枚，“您瞧，这糖画的缺口，是不是能补上？”
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柳如烟盯着他指尖的糖画，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如烟，若遇戴齿轮玉佩者，且看他是否有半枚糖画——那是你弟弟的胎记形状。”她指尖发颤，却听李逍遥忽然打了个酒嗝，把糖画塞进嘴里：“可惜啊，甜的补不了缺的——就像这醉仙楼的酒，再甜也盖不住底下的咸。”
咸字落地，他忽然转身撞翻了身后的茶桌。青瓷茶碗摔在地上，滚出颗黑色的药丸——那是漕帮特制的“迷魂散”，专门用来放倒护院。柳如烟瞳孔骤缩，只见李逍遥冲她眨了眨眼，指尖在桌沿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正是漕帮“有密信”的暗语。
“少爷喝醉了，快扶他去客房歇息！”老鸨赔着笑上前，却被李逍遥一把推开。他晃着酒坛往二楼走，每一步都踩在楼梯的第三块木板上——那是醉仙楼的暗格所在，底下藏着通往玄武闸口的密道图纸。
柳如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腰间的玉带歪挂着，露出半截绣着齿轮纹的里衣——和她弟弟小时候穿的百家衣纹样一模一样。她指尖抚过壶身上的刻字，忽然听见雅间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管家模样的人凑过来，低声说：“姑娘，秦老爷传来消息，玄武闸口的货，明晚子时转运。”
“知道了。”柳如烟盯着李逍遥消失的方向，把玉佩塞进袖管，“去告诉秦老爷，货可以转，但得按咱们的规矩——先验货，再交钱。”
子时初刻，醉仙楼的灯火渐次熄灭。李逍遥躺在客房的雕花大床上，听着窗外的更声，指尖捏着半枚齿轮玉佩——正是柳如烟掉落的那枚。床头案几上，摆着他用蜜饯渣画的齿轮图，每个节点都标着不同的香料名，唯独玄武闸口画着个问号。
“少爷，苏小姐的信。”小厮从窗缝里塞进张油纸，上面画着个被火烧焦的账本，旁边用朱砂笔点了个红点——还是玄武闸口的位置。李逍遥勾了勾唇，摸出随身携带的蜂鸣器，贴在墙板上——果然，墙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木箱拖动的“吱呀”声。
他翻身下床，鞋底踩在第三块木板上。暗格“咔嗒”弹开，露出卷泛黄的图纸——正是醉仙楼通往玄武闸口的密道图。图纸边缘盖着“秦记商会”的红泥印，和他在赌坊拓印的账本印记一模一样。
“秦鸿啊秦鸿，你果然把私盐密道藏在醉仙楼。”他喃喃自语，指尖划过图纸上的“玄武闸口”字样，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抬头望去，柳如烟正踩着房梁立在窗前，面纱被夜风吹起一角，露出左眼下方的朱砂痣——和苏雨柔后颈的胎记形状一模一样。
“李少爷好雅兴，半夜不睡觉，倒在这儿看图纸？”柳如烟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甩出枚银针，钉在图纸的“玄武闸口”处，“不过奴家劝你一句，有些东西，可不是你能碰的——比如这密道图，又比如……”她顿了顿，指尖抚过腰间空荡的玉佩位置，“比如奴家的玉佩。”
李逍遥看着她指尖的银针，忽然笑了：“姑娘可知，这银针若是沾了蜜饯渣，可就不好使了——”他晃了晃手里的蜜饯，上面还沾着从柳如烟袖管蹭来的兰花香，“就像姑娘的玉佩，缺了半枚，终究是个遗憾。”
柳如烟瞳孔骤缩——这傻子，竟连她袖管的香味都注意到了。她忽然纵身跃下，袖中软剑出鞘，却见李逍遥不躲不闪，反而把蜜饯塞进她手里：“尝尝？桂花味的，和姑娘的帕子一个味——对了，帕子上的‘秦’字，可是秦鸿的‘秦’？”
软剑停在离他咽喉三寸处。柳如烟盯着他眼里的笑意，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叮嘱：“若遇能解齿轮谜局者，无论生死，务必护他周全——那是你弟弟。”她指尖发颤，却听李逍遥忽然压低声音：“三月初三，玄武闸口，我需要你帮个忙——”
“凭什么帮你？”柳如烟冷笑，却没收回软剑。
“就凭这个——”李逍遥从怀里掏出半张羊皮纸，齿轮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还有，你腰间玉佩的缺口，其实是被人用匕首削掉的——对不对？”
柳如烟猛地后退，软剑“当啷”落地。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抱着她躲在破庙，临终前把半枚玉佩塞进她手里，匕首的寒光闪过，玉佩边缘被削掉一块，“如烟，带着它去找你弟弟……他腰间有同款胎记……”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发颤，面纱下的眼睛泛起水雾。
“因为我也有半枚——”李逍遥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齿轮胎记，“还有，你看这羊皮纸——”他把她的玉佩按在齿轮图缺口处，严丝合缝，“当年追杀你们的人，是不是戴着青铜面具，腰间挂着‘崇善通宝’？”
柳如烟猛地捂住嘴。十年前的凶手，可不就是戴着青铜面具，腰间挂着刻有“崇善”二字的铜钱？她忽然想起李逍遥在壶身上刻的“李”字——那是弟弟的姓氏，也是父亲的姓氏。
“你……你是弟弟？”她颤抖着伸手，却在触到他胎记时忽然收回——父亲说过，弟弟的胎记在锁骨下方，而眼前这人的胎记，竟和她记忆中的位置分毫不差。
“是不是弟弟，三月初三就知道了——”李逍遥捡起软剑，塞进她手里，“现在，帮我个忙：明晚子时，在玄武闸口替我引开秦鸿的人——顺便，”他指了指她袖中的密道图，“把这图纸交给苏阁老，就说……”他忽然笑了，“就说李家少爷，想请苏阁老看一场‘水漫闸口’的好戏。”
柳如烟盯着他眼里的笃定，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齿轮转动之时，便是真相大白之日。”她握紧软剑，面纱在夜风中扬起，露出左眼下方的朱砂痣——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印记，也是辨认弟弟的记号。
“好，我帮你——”她忽然凑近，指尖在他掌心刻下漕帮暗语，“但你若敢骗我，我便用这软剑，亲手刺穿你的咽喉——哪怕你是我弟弟。”
李逍遥感受着掌心的刻痕，忽然想起叔父灵前的羊皮纸，想起苏雨柔的帕子，想起林小鹿腰间的玉佩——所有的齿轮，终于开始转动了。他勾了勾唇，把蜜饯塞进她手里：“放心，骗谁也不会骗姐姐——毕竟，咱们的胎记，还等着凑成完整的齿轮呢。”
夜风裹着海盐味吹进来，吹乱了柳如烟的面纱。她看着李逍遥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走路时，鞋底竟踩着和她玉佩缺口一样的齿轮印——那是用蜜饯渣踩出来的，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甜香。
子时三刻，醉仙楼的密道里，管家举着灯笼，看着墙上的齿轮暗纹，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李逍遥的笑声：“龟公见了抖三抖——这词儿，果然贴切！”他皱了皱眉，却没发现墙角处，半枚齿轮玉佩正闪着微光，旁边还有张揉皱的油纸，上面画着个啃甘蔗的傻子，旁边写着：“明晚子时，玄武闸口，不见不散。”
而此刻的李逍遥，正蹲在房顶啃甘蔗，看着醉仙楼的灯火渐次熄灭。怀里的羊皮纸和玉佩贴在一起，齿轮图在夜色里泛着微光——那是叔父留给他的线索，也是父亲留给他的谜题。他摸了摸锁骨处的胎记，忽然想起柳如烟指尖的温度——那是姐姐的温度，也是家人的温度。
“少爷，该回去了。”小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李逍遥站起身，鞋底的齿轮印在青石板上留下痕迹——那是他给二叔和秦鸿的信号，也是给苏雨柔的暗语。远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街角，“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喊声里，夹杂着小乞丐的童谣：“玄武闸，铁锁寒，私盐过，船底翻……”
他勾了勾唇，把最后一口甘蔗渣吐在青石板上，踩出个完整的齿轮形状——所有的伏笔，所有的布局，所有的羁绊，都将在三月初三的玄武闸口，迎来最终的转动。而他，只需带着他的“败家”表象，带着他的智谋，带着他的家人，一步步走向那早己注定的真相。
毕竟，这世间最圆满的齿轮，从来不是单独转动的——而是当所有碎片汇聚，当所有线索串联，当所有羁绊相连，才能画出最完整的圆，才能让真相，彻底浮出水面。
而现在，夜露渐重，醉仙楼的灯火己灭，唯有李逍遥眼中的光，在夜色里愈发清亮——那是看透迷局的光，也是迎接黎明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