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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涵家的火锅是铜制的，锅底咕嘟咕嘟冒着泡，牛油的香气混着辣椒的辛香，在客厅里漫开。赵小龙己经干掉了半盘肥牛卷，吸溜着嘴喊：“子涵你妈这底料绝了！比火锅店的还够味！”
王子涵白他一眼，夹了块冻豆腐放进苏梦瑶碗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冻豆腐吸饱了汤汁，苏梦瑶吹了吹，咬下去时汤汁在嘴里爆开，辣得舌尖发麻，刚想找水，手边就多了杯酸梅汤。
“江北带来的，”王子涵指了指对面，“知道你吃不了太辣，特意冰在冰箱里的。”
苏梦瑶抬头，江北正把剥好的鹌鹑蛋放进她碗里，指尖沾了点汤汁，他不在意地用纸巾擦了擦，说：“冻豆腐煮久了更入味，等会儿再吃。”灯光落在他睫毛上，和云台山梅树下的样子重叠，她喝了口酸梅汤，酸甜的凉意顺着喉咙下去，刚好压下辣味，心里却更暖了。
赵小龙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拍在桌上：“对了！物理老师布置了开学测验，说是检验寒假成果，我这错题本还没整理完……”
“谁让你寒假最后三天才突击作业？”王子涵伸手敲他脑袋，“下午在云台山还说‘物理大题小意思’，现在知道慌了？”
“我这不是有你们嘛！”赵小龙嬉皮笑脸地凑到江北身边，“北哥，你物理好，明天开学前帮我划划重点呗？”
江北刚夹了片青菜，闻言看他一眼：“错题本呢？”
“在……在书包里！”赵小龙手忙脚乱地翻书包，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错题旁边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吉他和笑脸。江北翻开，用红笔圈出几个高频考点，又在一道传送带错题旁写：“记得用摩擦力公式推导，别死记结论。”
苏梦瑶看着自己的错题本——江北之前标注的地方，她都重新做了一遍，铅笔写的演算过程旁边，她模仿江北的样子，画了个小小的星星。此刻见江北帮赵小龙划重点，想起他说“她物理其实不差，就是容易慌”，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火锅吃到最后，赵小龙的额头冒了汗，嗓子却更亮了，抱着吉他要弹新学的曲子，被王子涵按住：“邻居要睡觉了，明天开学，你想顶着黑眼圈去见班主任？”
收拾碗筷时，苏梦瑶帮着洗碗，江北站在旁边递抹布，两人没说话，却配合得默契。水流哗哗响，映着窗外的月光，王子涵在客厅喊：“赵小龙你把吉他弦松了！别明天锈了！”赵小龙“哎”了一声，传来吉他弦松动的轻响。
这些细碎的声响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夜曲，裹着火锅的热气，落在每个人心里。
开学那天的阳光比云台山的更暖些。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己经坐了大半人。赵小龙抱着物理课本啃，时不时戳戳前排的王子涵：“传送带题再讲一遍呗？我总觉得江北写的批注像密码。”
王子涵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上面是她画的传送带示意图，红色箭头标着力的方向，旁边写着“匀速看摩擦力，加速看加速度”。“昨天火锅白吃了？”她把本子拍给他，“自己看，看不懂别问我。”
苏梦瑶的座位在江北斜前方。她刚把天文手册放进桌肚，就感觉背后有人轻敲了敲。回头时，江北递来张纸条，上面写着：“物理测验在周五，晚上有时间的话，教室后排一起复习？”
她低头在纸条背面写“好”，递回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转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苏梦瑶摸了摸发烫的耳朵，翻开物理课本，错题本上江北画的小梅花旁边，她用铅笔补了片小小的叶子。
第一节是物理课。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动量守恒的例题，粉笔灰簌簌往下掉，落在讲台上，像细小的雪。赵小龙听得昏昏欲睡，被王子涵用橡皮砸了下后脑勺，瞬间清醒，赶紧在课本上画了个醒目的吉他提醒自己。
课间操时，赵小龙抱着吉他跑到音乐教室，说要练《起风了》，“下次春游弹得更溜”。王子涵靠在门框上看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琴弦上，泛着细碎的光。“弹错了，”她打断他，“第三小节的和弦按错了，应该是Am不是Em。”
赵小龙挠挠头：“你怎么比音乐老师还严？”
“怕你在喜欢的人面前出糗。”王子涵挑眉，转身时刚好看到苏梦瑶和江北从操场回来，两人手里都拿着瓶矿泉水，江北的瓶盖己经帮苏梦瑶拧开了。她回头冲赵小龙使了个眼色，赵小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哦”了一声，笑得一脸促狭。
周五物理测验的铃声响起时，苏梦瑶深吸了口气。拿到试卷，第一题就是传送带问题，她想起江北标注的“摩擦力方向”，想起王子涵画的示意图，笔尖落在纸上时，比想象中稳得多。最后一道大题是动量守恒的综合题，她写着写着，忽然想起寒假里，江北在错题本上写“这里用动量守恒更简单”，笔尖顿了顿，嘴角弯了弯。
测验结束，赵小龙第一个冲出来，哀嚎：“最后一题我好像算错了数！”
“步骤对了就能拿大半分。”江北走出来，手里拿着苏梦瑶的草稿纸——她刚才落在桌上了，上面的演算清晰工整，最后一步的答案和他的一样。他把草稿纸递还给她，轻声说：“做得很好。”
苏梦瑶接过，指尖碰到草稿纸的边缘，是暖的。
放学后的教室后排很安静。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赵小龙对着错题本唉声叹气，王子涵在旁边帮他标重点，时不时敲他的脑袋。苏梦瑶和江北并排坐着，中间隔着半臂的距离，各自看着物理笔记。
“猎户座流星雨还有两周。”江北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下周六晚上，还去云台山？”
苏梦瑶翻笔记的手顿了顿：“赵小龙和子涵知道吗？”
“刚才问过了，他们说‘有热闹必凑’。”江北笑了笑，夕阳落在他脸上，轮廓柔和了许多，“这次带个帐篷，山顶晚上冷，能裹着睡袋等。”
赵小龙突然凑过来：“带帐篷？那是不是能看一整夜星星？我要带吉他，在山顶弹《夜空中最亮的星》！”
“你先把物理错题改完再说。”王子涵把他拽回去，“不然就别想跟去。”
暮色渐浓时，西人一起走出校门。赵小龙吵着要去买冰淇淋，说“庆祝测验结束”，被王子涵摁住：“刚开春吃什么冰的，想再感冒一次？”
“那去买糖葫芦！”赵小龙退而求其次。
江北看着苏梦瑶，问：“想吃吗？”
苏梦瑶点头：“山楂的。”
“我去买，你们在这儿等。”他转身走向街角的小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苏梦瑶的影子在地面上，慢慢靠近，几乎要叠在一起。
王子涵看着他们的影子，撞了撞赵小龙的胳膊：“傻子，看什么呢？”
赵小龙正盯着江北的背影，闻言嘿嘿笑：“看春天啊。”
是啊，春天。风里带着新叶的清香，街角的糖葫芦裹着晶莹的糖衣，远处的天空渐渐变成温柔的粉紫色。苏梦瑶看着江北拿着两串糖葫芦走回来，一串山楂的，一串山药的——他记得王子涵不爱吃太酸的。
她咬了口山楂，酸甜的汁水流进嘴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开学的铃声己经响过，但属于他们的春天，还在继续生长，带着粉笔灰的味道，带着吉他弦的震动，带着错题本上的批注，带着糖葫芦的甜，朝着更远的星空，慢慢走去。
下周六的猎户座流星雨，会像所有藏在时光里的温柔一样，如期而至吧。苏梦瑶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