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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五的雪，下得比想象中温柔。
音乐教室的门还是没锁，推开门时，积雪从门楣上簌簌掉下来，在门槛边堆了小小的雪堆。阳光透过结着冰花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旧钢琴上的落灰被照得清清楚楚，像撒了层细盐。
赵小龙来得最早，背着新吉他站在谱架前，鼻尖冻得通红，琴包上还沾着雪粒。“我七点就醒了！”他献宝似的打开琴包，“新琴弦！我妈托人买的进口弦，五十块一根呢！”
王子涵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呵着白气说：“你那吉他配不配得上五十块的弦先不说，冻感冒了可别传染给我们。”说着从桶里掏出个暖手宝，塞给赵小龙，“我妈灌的热水，捂捂。”
苏梦瑶和江北到的时候，赵小龙正对着吉他谱傻笑，王子涵坐在钢琴凳上，翻着《起风了》的合唱谱，嘴里轻轻哼着和声——原来她早就偷偷练过了。
“子涵，你居然练和声了！”赵小龙眼睛瞪得溜圆。
“怕你跑调没人救场。”王子涵嘴硬，指尖却在谱子上划了个圈，“这里我标了高低音，我们试试。”
江北帮苏梦瑶拂掉肩上的雪，又去擦钢琴凳上的灰。阳光落在他手背上，能看到他指节处淡淡的薄茧——是常年练琴和刷题磨出来的。苏梦瑶看着他的动作，忽然想起上次在图书馆，他替她剥烤红薯的样子，心里暖暖的。
“先练吉他和合唱？”江北转身问，手里拿着擦琴布，“钢琴等你们顺了再合。”
赵小龙点头如捣蒜，抱着吉他站到王子涵身边。前奏响起时，他的手指在新琴弦上滑动，果然比之前流畅多了，虽然在转调处还是顿了一下，但很快就跟上了节奏。王子涵的和声轻轻裹着主旋律，像给歌声披了层软乎乎的棉花，暖得人心里发颤。
“这里要再高点！”王子涵抬手打拍子，“你唱‘盛夏’的时候，尾音往上扬——对，就是这样！”
赵小龙越唱越投入，额前的碎发垂下来，他也没顾上撩，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王子涵，像只被表扬的小狗。苏梦瑶坐在钢琴前，看着他们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忽然觉得，原来毒舌的关心和笨拙的努力，也能凑成这么好听的旋律。
轮到钢琴合奏时，江北刚坐下，就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袋子递给苏梦瑶：“我妈做的糯米糍，红豆馅的，垫垫肚子。”袋子是透明的，能看到圆滚滚的糯米糍裹着椰蓉，像雪地里滚出来的小球。
“你也吃。”苏梦瑶递回去一个，指尖碰到他的，两人都笑了笑。
《卡农》的旋律再次在教室里响起。经过寒假的沉淀，两人的配合更默契了。苏梦瑶弹到高音区时，江北的左手会轻轻按在低音键上，像在替她稳住节奏；到了那个红笔弧线处，不用眼神示意，苏梦瑶自然放慢半拍，江北的和弦刚好接住，像呼吸一样自然。
弹到最后一段时，赵小龙抱着吉他凑过来，轻轻加入伴奏，王子涵站在钢琴边，和声像泉水一样漫进来。西种声音混在一起，比元旦那天更和谐，连旧钢琴的闷响都像是特意加的底色，温柔得让人想闭上眼睛。
“绝了！”赵小龙弹完就蹦起来，“比元旦那天好听一百倍！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参加校园歌手大赛了？”
“先把高二的物理考及格再说。”王子涵泼他冷水，却从保温桶里掏出个饭盒，“我妈包的饺子，三鲜馅的，趁热吃。”
饭盒打开时，热气混着香味飘出来。赵小龙伸手就要抓，被王子涵拍开：“洗手去！音乐教室后面有水龙头。”
西个人挤在钢琴边吃饺子，阳光从窗户移到琴键上，把泛黄的琴键照得暖暖的。赵小龙吃得最快，嘴角沾着面粉，还不忘跟王子涵抢最后一个饺子；王子涵嘴上说“给你算了”，却故意把饺子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最后还是塞进了他嘴里。
苏梦瑶咬着饺子，看江北正低头擦手上的面粉，他的手指很长，擦到指尖时，动作轻轻的，像在呵护什么宝贝。她忽然想起元旦那天，他替她理围巾时的样子，想起图书馆里那杯热可可的温度，脸颊悄悄发烫。
“开学有春游吧？”赵小龙突然说，嘴里还塞着饺子，“去年去的植物园，今年能不能去爬山？我听说城郊的云台山有瀑布！”
“想什么呢，”王子涵翻他白眼，“春游至少三月，先把寒假作业写完。”
“写完作业就能去？”赵小龙眼睛一亮。
江北看了看苏梦瑶，她正望着窗外的雪，睫毛上像落了层霜。他忽然开口：“如果作业写完早，我知道有条路，能去云台山的后山，人少，能看到野梅花。”
苏梦瑶转过头，眼睛亮了：“真的？”她最喜欢梅花，上次在作文里写过，没想到他记住了。
“真的。”江北点头，嘴角弯了弯，“等雪化了就去。”
赵小龙立刻拍桌子：“那我今天回去就写作业！写不完不睡觉！”
王子涵笑着摇头：“你上次说这话，是为了抢我的物理笔记。”
雪不知何时停了，阳光把雪地照得亮晶晶的。音乐教室的门开着，能看到远处屋顶的积雪，像盖着层厚厚的棉花。赵小龙背着吉他哼着《起风了》，王子涵跟在后面吐槽他跑调，两人的声音被风吹得飘老远。
苏梦瑶和江北走在后面，她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糯米糍，椰蓉沾在指尖，甜甜的。江北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替她擦掉指尖的椰蓉，动作轻轻的，像在弹钢琴。
“开学后，琴房应该会修暖气。”他说，“到时候再来练？”
“好。”苏梦瑶点头，心里像揣了个暖手宝，烫烫的，却很舒服。
走到小区门口，赵小龙还在跟王子涵吵“谁吃的饺子多”，吵着吵着就跑远了，留下两个追逐的背影。苏梦瑶看着他们，又看看身边的江北，忽然觉得，这个冬天的雪好像快化了，而那些藏在琴声里的约定，那些沾着面粉的温暖，正像春天的嫩芽，悄悄在心里发了芽。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糯米糍，忽然想起刚才在音乐教室，江北的琴谱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云台山的梅花，三月中旬开得最好。”
风从街角吹过，带着点春天的味道。苏梦瑶把糯米糍往嘴里塞了塞，脚步轻快地往家走。她知道，不管寒假作业有多少，不管春天的梅花会不会准时开，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每个日子都会像今天的琴声一样，暖融融的，甜丝丝的。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