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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的千年橡树寂静得可怕。所有乌鸦都蜷缩在各自的栖木上沉睡，连值夜的守卫也昏昏欲睡。我悄无声息地飞向灰翼长老的平台，每一下振翅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任何同类。
月光比前夜更加明亮，将树疤平台照得如同覆了一层薄霜。灰翼己经在那里等候，金属圆片摆在它面前，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准时是个好习惯。"灰翼微微颔首，"过来，看这个符号。"
我落在它指定的位置，低头看向金属片。奇怪的是，那些白天看似杂乱的刻痕，此刻在特定角度的月光照射下，竟然组成了清晰的图案——一只展开双翼的乌鸦，周围环绕着各种几何图形。
"始祖之翼..."灰翼的声音变得异常柔和，"传说中第一只乌鸦的标记。只有血脉相连的后裔能在满月时看见它。"
我困惑地抬头："但我父母只是普通乌鸦..."
"是吗？"灰翼的独眼闪烁着狡黠的光，"你母亲临终前说了什么？"
"东边的老橡树...鸦群..."我回忆道，突然浑身羽毛竖立，"等等，她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普通乌鸦不应该知道千年橡树的存在！"
灰翼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用喙指向符号的右翼尖端："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集中注意力，那些细小的刻痕渐渐活了过来，在视野中旋转重组。三个相连的三角形变成高耸的松树，波浪线化作蜿蜒的河流，而圆圈...圆圈是——
"满月！"我脱口而出，"满月之夜，在松树林和河流之间的...某个地方有危险！"
灰翼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继续。"
我努力解读更多符号，但突然一阵尖锐的头痛袭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拼命往外钻。金属片上的符号开始发光，先是微弱的银色，然后逐渐变成耀眼的蓝。更惊人的是，我自己的羽毛也开始发光，与符号交相辉映！
"始祖在上！"灰翼后退两步，"血脉觉醒比预期更早..."
蓝光越来越强，符号在视野中扭曲变形，突然化作一连串鲜活的画面：一个人类男孩躺在雪地里流血，年轻的铁影落在他身旁；两足兽手持发光的金属棒，所到之处鸟类纷纷坠落；最后，一个巨大的白色乌鸦影子在风暴中展开双翼，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叫...
"啊！"我痛苦地闭上眼，蓝光随之熄灭。冷汗浸湿了羽毛下的皮肤，我剧烈喘息着，仿佛刚经历了一场长途飞行。
灰翼立刻用翅膀扶住我："第一次血脉觉醒总是最艰难的。你看到了什么？"
我断断续续地描述了那些画面。听到铁影和人类男孩的部分时，灰翼的独眼明显了。
"五年前的冬天，"它轻声说，"铁影在执行边界巡逻时发现了一个坠崖的两足兽幼崽。按照戒律，它应该任其死亡。但铁影..."老乌鸦的声音哽咽了，"它用始祖传下来的草药知识救了那个孩子，并在他康复期间教了他基础鸦语。"
"这就是它被称为叛徒的原因？"我问。
灰翼沉重地点头："更糟的是，那孩子回去后告诉村民乌鸦会说话。一些愚人开始视我们为巫术，猎杀变本加厉。"它用喙轻触金属片，"铁影被驱逐前夜，偷走了始祖之环的一半——就是这片金属。上面记载着关于两足兽闪光武器的秘密，以及...一个预言。"
"预言？"
"当羽毛泛蓝的解读者在满月下苏醒，乌鸦与两足兽的古老仇恨将迎来终结。"灰翼首视我的眼睛，"我认为那个解读者就是你，黑羽。"
这个重磅消息让我头晕目眩。我？终结千年仇恨？一只连完整族群都没有的年轻乌鸦？
"但那些画面...拿着发光武器的两足兽..."我困惑地摇头，"看起来仇恨正在升级！"
"预言从不以首白的方式实现。"灰翼望向远处，"铁影相信，真正危险的不是闪光武器本身，而是两足兽对它们的痴迷。它想通过那个男孩向人类传递警告..."
一阵夜风突然卷起，吹动金属片发出奇异的嗡鸣。那些符号再次发光，但这次只显示了一个画面：露西的父亲和另外三个猎人，手持比今天所见更可怕的长管武器，正悄悄逼近千年橡树！
"这是...未来？"我惊恐地问。
"可能的未来。"灰翼严肃地说，"符号能显示即将到来的危险，但无法确定具体时间。也许明天，也许明年。"
我胸羽下的皮肤又开始发热，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攫住了心脏。"我们必须警告鸦群！"
"不。"灰翼用翅膀拦住我，"恐慌只会加速灾难。而且..."它犹豫了一下，"长老会中有人相信应该先发制人攻击两足兽。"
"那会引发全面战争！"
"正是。"灰翼疲惫地点头，"所以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更多时间...以及铁影。"
我猛地抬头："铁影还活着？"
"我相信是的。它带着另外半块始祖之环去了北方白崖——传说中始祖鸦第一次教会两足兽用火的地方。"灰翼收起金属片，"黑羽，我要你继续解读这些符号，尤其是关于闪光武器的部分。同时，试着接触那个红斗篷女孩...如果两足兽中有人能理解我们，或许悲剧可以避免。"
这个重任让我羽毛发颤。我想起露西温暖的微笑，又想起她父亲肩上可怕的火棍。如何在忠诚与友谊间取得平衡？
"我会尽力。"我最终承诺道。
灰翼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远处突然传来翅膀拍打声。我们立刻停止交谈，假装只是在普通夜巡。来者是霜羽，它睡眼惺忪地落在附近枝条上。
"黑羽？"它迷迷糊糊地问，"你在和长老做什么？"
"学习值夜技巧。"灰翼平静地替我回答，"作为新晋成员，它有太多需要弥补的知识。"
霜羽点点头，显然太困了没多想："东风族明早要开集会讨论你的事...白毛说服了几个资深战士反对你。"它打了个哈欠，"我站你这边..."
看着霜羽摇摇晃晃飞回栖木的背影，我心中的不安更甚。鸦群内部的矛盾、即将到来的人类威胁、神秘的始祖预言...所有线索都指向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而我似乎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去吧，"灰翼轻声说，"黎明前还有几小时可以休息。记住，关于始祖符号和预言的事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那位西山族朋友。"
我点头应允，飞回自己的栖木。但睡眠迟迟不肯降临。每当闭眼，那些符号画面就会在脑海中闪回：猎人冷酷的眼神、闪光武器的寒光、白色巨鸦的幻影...
最令我困扰的是露西父亲出现在预警画面中。今天他明明放下了火棍，为什么未来还会参与猎杀？除非...除非发生了什么让他改变主意的事。
第一缕晨光染红东方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我：如果鸦群中真有激进派攻击了两足兽，那么人类必然会报复。而露西的父亲作为本地猎人，肯定会参与其中！
我必须警告露西，但又不能违反灰翼的指示引发鸦群恐慌。这个两难境地让我胃部绞痛。
晨间觅食时，霜羽注意到我的异常："你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紧张。东风族的威胁真有那么可怕？"
"不只是东风族..."我含混地回答，突然灵光一现，"霜羽，你说过西山族领地靠近两足兽村庄？"
"是啊，我们经常去农场偷玉米。"它骄傲地挺起胸，"怎么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但必须保密..."
霜羽的眼睛亮了起来："我就喜欢秘密行动！"
我谨慎地选择着词句："那个红斗篷女孩...我需要知道她家的位置。你能否...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跟踪她回家？"
"简单！"霜羽兴奋地拍打翅膀，"但为什么你自己不去？"
"东风族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解释道，"而且...我需要留在这里研究这个。"我轻轻碰了碰藏在胸羽下的金属片。
霜羽了然地点点头："交给我吧！今天两足兽肯定会离开，我可以远远跟着。"它压低声音，"听说东风族下午要开战士会议，讨论是否先发制人攻击两足兽。白毛那个老疯子甚至建议火烧农田！"
这个消息印证了我最坏的担忧。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两族冲突爆发前找到解决办法。
整个上午我都坐立不安。灰翼被长老会的事务缠住，无法单独交谈。东风族乌鸦看我的眼神充满敌意，而西山族则分成支持和反对我的两派。只有霜羽似乎毫无保留地站在我这边。
午后，霜羽悄悄出发去跟踪离开的人类队伍。我则假装在树冠高处整理羽毛，实则继续研究金属片。阳光下的符号与月夜所见不同，更多显示出地理特征：一条蜿蜒的河流，一座独木桥，还有...我眯起眼睛...河边的一棵歪脖子柳树？
这个景象莫名熟悉。突然，我想起来了——铁影曾经带我去过类似的地方！那是它教我识别药草的河边湿地，距离森林边缘不远。如果符号指示的是真实地点，那么那里可能藏着什么重要线索...
正当我准备飞去查看时，东风族的集会号角突然响起。所有成年雄性乌鸦都被召集到树冠中央的平台。作为新成员，我无权参与，但能从高处观察。
会议气氛剑拔弩张。白毛雌鸦——尽管是雌性却因年长而拥有发言权——正在激烈地演说，不时用翅膀指向人类离去的方向。灰翼试图反驳，但明显处于下风。最终，东风族首领——一只体型硕大的黑鸦——做出了令我心惊的决定：派出侦察队监视两足兽村庄，如果发现武器集结，鸦群将率先发动攻击！
会议结束后，灰翼悄悄找到我："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白毛说服了大多数战士，认为先发制人是保护雏鸦的唯一方法。"
"但这正是符号预警的画面！"我急道，"一旦鸦群攻击，人类必然会报复！"
灰翼沉重地点头："我尽力拖延了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侦察队带回不利消息..."它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我可能找到了符号指示的地点，"我告诉灰翼，"铁影带我去过的河边湿地。那里也许有线索..."
老乌鸦的独眼亮了起来："去！但要小心。如果被东风族发现你擅自离树..."
"我明白。"想到那些激进派的态度，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霜羽首到傍晚才回来，羽毛凌乱但眼睛闪闪发亮。"找到了！"它降落在我的栖木上，气喘吁吁，"红斗篷住在河边第三栋房子，有白色栅栏和...一棵苹果树！"
河边？我心头一震："具体在哪个方位？"
"从千年橡树往西飞，过了独木桥就能看到。"霜羽歪着头，"怎么了？"
金属片上的符号、铁影带我去过的湿地、露西的家...所有线索突然连成一线。始祖符号指引的地点就在露西家附近！
"霜羽，"我急切地问，"你看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了吗？比如发光的物体？"
年轻乌鸦思索片刻："嗯...她家后院有个小木屋，窗户被黑布遮着。但门缝里...确实有奇怪的闪光。"
我和灰翼交换了一个眼神。老乌鸦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霜羽，"我郑重地说，"我需要你再帮我个忙..."
夜幕再次降临，但今晚我无法安眠。明天黎明，我将飞往河边湿地——不仅为了寻找始祖符号的线索，更为了阻止一场即将爆发的血腥冲突。
胸羽下的金属片微微发热，仿佛在呼应我加快的心跳。远处，第一阵夜风摇动树梢，听起来像是古老的鸦语在低语：快一点...再快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