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尽头,梦幻的婴儿房内,柔和的灯光笼罩着中央的定制婴儿床。粉色的墙壁、蕾丝窗帘、柔软的羊绒地毯,一切都为那个小生命而设。大人们——沈清漪、林老夫人、林宏远和月嫂——围在床边,赞叹着房间的精致,目光温柔地锁在刚被放回小床的林星晚身上。
襁褓微松,露出穿着柔软连体衣的小小身体。的脸蛋,半睁的黑葡萄眼茫然地追逐着头顶水晶风铃折射的碎光,小嘴无意识蠕动,发出满足的哼唧。
顾屿深安静地站在人群稍后,深蓝色小西装与暖色房间格格不入。他清冷的墨玉眸子,带着超越年龄的审视,第一次长久地落在那个被所有人珍视的小生命上。脆弱,依赖,表达原始,感知有限……逻辑的分析无法解释大人们脸上近乎痴迷的温柔,尤其是他优雅的母亲此刻傻气的笑容。
“屿深,”沈清漪温柔转身,伸出手,“过来看看妹妹呀?她醒了呢。”
“是啊小屿深,快来!”林老夫人笑着附和。
林宏远更带着促狭:“来来来,男子汉,看看你未来的小媳妇儿多漂亮!”引来一阵轻笑。
顾屿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他不喜欢这称谓和“害羞”的标签,但教养驱使他迈步上前,在婴儿床边一步之遥站定。他垂眸,更清晰地看到那瓷娃娃般的小脸,粉拳不及他拇指大,长睫如小扇。她的视线无意识地掠过他,又转向别处,带着奶香的气息钻入鼻腔。
“你看,晚晚的眼睛多亮啊!她好像在看你呢。”沈清漪试图引导。
林宏远声音带笑,隐含鼓励:“别光看,跟妹妹打个招呼?轻轻碰碰她的小手?多可爱。”
沈清漪轻推儿子后背:“轻轻碰一下,妹妹不会咬人的。”
瞬间,所有目光聚焦在顾屿深身上。空气安静,只剩婴儿细微的呼吸和风铃轻响。无形的压力袭来。他不习惯成为焦点,更不习惯这种“无意义”的触碰。面对未知的脆弱,一丝清晰的紧张掠过他始终平静的眼底。他看向母亲鼓励的点头,再看林伯伯期待的笑容。
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某种郑重决心。他慢慢抬起右手,干净整齐的指尖微微颤抖。带着近乎朝圣的谨慎,僵硬而笨拙地,朝婴儿床里那只随意搭着、蜷缩的小手伸去。
距离缩短,指尖冰凉。大人们屏息凝神。
冰凉的指尖,极其轻微地,蜻蜓点水般,触碰到林星晚的手背。
“软!”
一种从未想象过的、不可思议的柔软!像最细腻温润的暖玉,又似凝结的阳光云朵。新奇、脆弱、鲜活生命的温热,瞬间击碎了他所有冰冷逻辑的认知。
他如被烫到,下意识想缩回手指。
就在指尖微动欲离的刹那——
婴儿床里的小人儿,小手倏然张开!像带着露珠的花苞绽放,精准地、带着婴儿不容置疑的力道,紧紧抓住了顾屿深那根未来得及撤离的食指!
“呀!”沈清漪惊喜低呼。
“抓住了!”林老夫人欣喜轻叹。
顾屿深彻底僵住!
时间凝固。
那小小的、温热的手掌,毫无保留地、紧紧包裹着他的一根手指。柔软触感变得无比清晰真实,带着林星晚自身的微弱体温,源源传来。一股奇异的、陌生的暖流,从肌肤相贴处汹涌而起,蛮横冲垮理性堤防,席卷西肢百骸,最终狠狠撞上心脏!
“咚!”
一声心跳,如擂鼓。
从未有过的感觉攫住他——不是逻辑,不是数据,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灵魂深处的涟漪。
被需要?
奇异的连接?
他被这小小的、脆弱的生命,以最原始首接的方式,从冰冷规则的世界里,强硬地拽入一片奶香温软的全新领域。
他低垂眼睫,遮掩翻涌的复杂情绪。身体僵硬,手指被那小小的力量攥着,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这突如其来的、令人心悸的羁绊。
阳光透过纱帘,风铃轻响如耳语。暖香弥漫。
时间在指尖奇妙的触感中拉长。
五岁的顾屿深,第一次清晰感受到“悸动”,以无法掌控的方式,烙印在早慧清冷的心底。那颗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明珠,正用她无意识的力量,在他坚硬心防上撬开一道微不可察、却无法愈合的缝隙。
暖意,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