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你的骨头……好香。”
冰冷稚嫩的童音在死寂的地宫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原始的食欲。那双燃烧的鎏金竖瞳，牢牢锁定在沈青璃焦黑见骨的右手上。
寒意，比天工坊的寒冰锁链更甚，瞬间冻结了沈青璃的血液。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至亲之物当作“食物”凝视的……彻骨荒诞与悲凉。
“焱……焱？” 沈青璃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试图从那覆盖着冰冷骨甲、非人妖异的小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找到那个会依偎在她怀里、用软糯声音唤她“娘亲”的小小身影。但那双纯粹的鎏金竖瞳里，只有一片原始的、冰冷的……好奇与渴望。
小女孩——或者说，此刻的焱焱——似乎对沈青璃的呼唤毫无反应。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散发着“香味”的焦黑手骨所吸引。覆盖着薄薄骨甲的小脚丫在虚空中轻轻一蹬，那团包裹着她的暗金色粘稠液体如同活物般托着她，缓缓地、带着一种捕食者的优雅，朝着沈青璃的方向……飘了过来！
“目标‘初蜕’行为模式异常！对‘恶念化身’产生强烈吞噬倾向！数据记录！优先级：保护‘初蜕’！” 平台边缘，面具人从短暂的惊愕中恢复，平板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警惕。他覆盖甲片的手猛地按向罗盘中心的一个特殊符文！
嗡！
罗盘爆发出刺目的青光！
同时，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朝着正缓缓飘向沈青璃的焱焱扑去！覆盖着甲片的手掌张开，指尖弹出数枚闪烁着青光的细针，目标首指焱焱的后颈和脊椎连接处！显然是想用某种手段强行制住这失控的“初蜕”！
然而，就在面具人即将触碰到焱焱的瞬间——
“滚开！”
一声低沉、压抑、却蕴含着火山般暴戾的嘶吼猛地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瘫倒在平台边缘的陆凛！
他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暗金色的竖瞳不再是之前的混乱和茫然，而是燃烧着一种被冒犯的、源自血脉深处的狂怒！他死死盯着扑向焱焱的面具人，仿佛对方触碰的是他绝不容染指的禁脔！
随着这声嘶吼，陆凛那只布满暗红烙印、还在滴落暗金血液的右手，猛地抬起，朝着面具人的方向……虚空一抓！
轰！
一股无形的、灼热而狂暴的力量骤然爆发！面具人前方的空气瞬间扭曲、沸腾！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燃烧着暗金火焰的巨手凭空出现，带着毁灭性的气息，狠狠拍向面具人！
面具人瞳孔骤缩！他前冲的身形硬生生顿住，覆盖甲片的手交叉护在身前，罗盘爆发的青光瞬间凝成一面护盾！
砰！！！
沉闷的巨响在地宫中炸开！暗金火焰巨手狠狠拍在青光护盾上！护盾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面具人闷哼一声，身体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的石壁上，滑落在地，罗盘脱手飞出，青光黯淡。
他挣扎着抬头，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骇然：“烬种……本能守护？！契合度……还在提升？！这……不可能！” 他试图去抓掉落的罗盘，但体内气血翻涌，动作慢了半拍。
陆凛发出这一击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那只抬起的右手无力垂下，暗金血液滴落得更快。他大口喘息着，暗金竖瞳死死盯着面具人，充满了警告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焱焱的保护欲。做完这一切，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彻底昏死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飘向沈青璃的焱焱也微微停顿了一下。她鎏金色的竖瞳瞥了一眼被拍飞的面具人和昏迷的陆凛，小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看到两只虫子打架。随即，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沈青璃……那只焦黑的手骨上。
近了！
那带着蛊神威压的暗金液体托着她，距离沈青璃己经不足三尺！冰冷的、带着食欲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沈青璃暴露的指骨上。
沈青璃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身体因为剧痛和透支而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非人的“女儿”靠近。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救出来了……却变成了这样？一个视她骨肉为食物的……怪物？
不！绝不接受！
“焱焱！” 沈青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声音带着泣血的悲鸣，“看着我！我是娘亲！看着我！”
焱焱的动作再次顿住。她歪着头，鎏金色的竖瞳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那冰冷的小脸上，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仿佛在努力理解“娘亲”这个词的含义，以及眼前这个气息微弱、骨头很“香”的生物与这个词的联系。
就在这时，沈青璃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平台地面——那是刚才青铜匣子爆炸后散落的区域。除了碎片，地面上还残留着一小滩……暗金色的粘稠液体！那是包裹焱焱的液体在爆炸时溅落的部分！
而在这摊暗金色液体的旁边，散落着几根……之前战斗中被沈青璃操控过、或是被爆炸震碎的……森白骸骨碎片！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沈青璃混乱的脑海！
吞噬……成长！她刚刚觉醒了吞噬天工寒魄的能力！而这暗金色的液体……蕴含着精纯的蛊神本源！她的骨头对焱焱有吸引力……那反过来呢？这些残留的骸骨碎片，能否……吸引焱焱？！
没有时间思考可行性！这是唯一的生机！也是唯一可能唤醒焱焱一丝本能的……赌注！
沈青璃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决绝的光芒！她心口那黯淡的蛊纹，被她用意志强行催动，榨取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力量！这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引导！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几根散落在暗金液体旁的骸骨碎片！
嗡！
那几根骸骨碎片猛地一颤！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感召！紧接着，在沈青璃意念的疯狂驱使下，它们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射入了旁边那滩暗金色的粘稠液体之中！
噗！噗！
骸骨碎片没入暗金液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滩原本如同死水般平静的暗金液体，在接触到骸骨碎片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的气息……混合着骸骨特有的“香气”，猛地散发出来！
这股气息，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瞬间攫取了焱焱的全部注意力！
她猛地转过头，鎏金色的竖瞳死死盯住那滩沸腾的暗金液体！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属于孩童的……渴望！那是比看到沈青璃手骨时更加强烈、更加纯粹的食欲！
“饿……” 一个模糊的、带着急切渴望的单音节，从她冰冷的小嘴里吐出。
她不再看沈青璃，小小的身体在暗金液体的托浮下，猛地转向，朝着那滩沸腾的、散发着“骨香”的暗金液体……扑了过去！
如同乳燕归巢，又如同饿虎扑食！
小小的身影瞬间没入了那滩沸腾的暗金液体之中！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和贪婪的吮吸声瞬间响起！那滩暗金液体如同拥有了生命，疯狂地包裹住焱焱小小的身体，同时也在被焱焱疯狂地吸收、吞噬！暗金色的光芒在液体表面剧烈流转，形成一个漩涡，将焱焱和那些骸骨碎片一同卷入其中！
沈青璃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攫住。暂时安全了……但焱焱她……正在吞噬那东西！吞噬那蕴含初代蛊神本源的液体和骸骨！这会让她的非人化……加深到什么程度？！
她必须恢复！必须阻止……或者说……引导！
沈青璃的目光艰难地扫过狼藉的平台。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被陆凛暗金血液浸染的、巨大的鸟喙图腾中心！
那里，因为青铜匣子的爆炸和陆凛血液的喷溅，地面被腐蚀出一个不规则的凹坑。凹坑底部，竟然渗出了……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和精纯蛊神气息的……暗红色液体！
一个不大的、不足尺许深的……暗红血池！这似乎才是地宫核心真正的能量源泉！
沈青璃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感受到心口那黯淡的蛊纹，对那暗红血池中散发的气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贪婪渴望！那气息，与她刚刚吞噬的天工寒魄截然不同，却与她恶念化身的本源……无比契合！
那是……属于“恶念”的养料！
恢复力量！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沈青璃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朝着那暗红血池……艰难地爬了过去！焦黑的右手在粗糙的石面上摩擦，带来钻心的剧痛，但她毫不在意。
每靠近血池一寸，心口的蛊纹就灼热一分，仿佛在欢呼雀跃。
终于，她爬到了血池边缘。浓郁的血腥味和精纯的邪恶能量扑面而来。她没有丝毫迟疑，将那只焦黑见骨、剧痛无比的右手……猛地插入了那粘稠冰冷的暗红血水之中！
“呃啊——！”
难以言喻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那暗红的血水仿佛拥有生命和腐蚀性，疯狂地侵蚀着她焦黑的伤口，钻入她的骨髓！如同亿万只毒虫在啃噬！但同时，一股庞大、精纯、带着无尽恶念与生命力的能量，也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她的手臂，疯狂涌入她的身体！
心口那黯淡的蛊纹，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暴雨，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绿光芒！这光芒迅速蔓延，覆盖了她全身的伤口！那些被天工坊剧毒侵蚀、被寒气冻结、被骨矛贯穿的伤处，在这幽绿光芒和暗红血水的双重作用下，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非人的速度……愈合、再生！
焦黑的皮肉剥落，露出下方新生的、更加苍白、隐隐透着暗金纹路的皮肤！断裂的指骨被暗红的血水包裹、重塑，变得更加坚硬、锐利，指尖甚至泛起了幽冷的金属光泽！透支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回归，却不再是之前的毒力，而是更加狂暴、更加阴冷、充满了吞噬与毁灭欲望的……恶念之力！
她的身体表面，一层薄薄的、流动的幽绿色骨质层，如同活物般开始浮现、蔓延，覆盖在刚刚愈合的肌肤之上，形成了一层简陋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骨甲雏形！
痛苦与力量交织，毁灭与新生并存！沈青璃的身体浸泡在血池边缘，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嘶吼，她的形态，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彻底背离人道的……蜕变！
而就在她沉浸在力量恢复的痛苦与中时——
咕噜噜……
旁边那滩包裹着焱焱的暗金液体漩涡，吸收的速度陡然加快！
“嗝……”
一声轻微的打嗝声响起。
漩涡猛地收缩，暗金色的光芒向内坍缩、凝聚！
一道小小的身影重新显露出来。
焱焱悬浮在原先液体所在的位置，身上那层流动的暗金骨甲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上面天然生成的暗红纹路也明亮了几分。她的小肚子微微鼓起，鎏金色的竖瞳满足地眯起，小嘴无意识地咂了咂，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
她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沈青璃。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仅仅停留在那只己经愈合、覆盖着幽绿骨甲的手上。她的视线，缓缓扫过沈青璃浸泡在暗红血水中、正在被骨甲覆盖的整个身体，最后，定格在沈青璃心口那散发着强烈幽绿光芒的蛊纹之上。
那双鎏金色的竖瞳中，之前的冰冷和食欲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仿佛确认了某种联系的……亲近？
她小小的身体，朝着正在血池中痛苦蜕变、形态愈发非人的沈青璃，缓缓飘了过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