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北冰洋的风裹着盐粒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阿明望着导航屏上跳动的坐标，北纬65度的位置，赵建国的旧地图上画着片麦浪，旁边用铅笔写着“苔原部落的秘密”。莉娜正给和光稻幼苗换营养液，保温箱的玻璃上凝着白霜，她呵出一口气擦掉，突然指着窗外：“那些是……房子？”
苔原上散落着几十个圆顶帐篷，帐篷外用驯鹿皮裹着，边缘挂着风干的麦穗，麦秆上的锈色在阳光下泛着铜光。帐篷之间的空地上，插着根高高的木杆，杆顶绑着束发光的稻穗——正是他们在极光山谷种下的和光稻，此刻正随着海风轻轻摇晃，像在招手。
车队刚停稳，就有群穿着兽皮的孩子围上来，手里举着用麦秆编的小篮子，篮子里装着黑紫色的浆果。领头的男孩额头画着麦芒图案，他把篮子递到莉娜面前，用生硬的德语说：“阿依古丽奶奶说，带光的种子会带来朋友。”
跟着孩子们走进最大的帐篷，暖意混着麦香扑面而来。帐篷中央燃着海豹油灯，灯架是用锈铁管弯成的，上面刻着细密的麦穗纹。一位白发老妪坐在羊毛毯上，手里捻着麦种，她的手指关节粗大，却把种子捻得格外轻柔。看到和光稻幼苗时，老妪突然站起来，用掌心轻轻覆盖住保温箱，嘴里念着古老的歌谣。
“奶奶在跟种子说话呢。”男孩翻译道，“她说这稻子的根，和我们的苔原麦是亲戚。”老妪掀开帐篷角落的木箱，里面铺着驯鹿皮，整齐码着几十包麦种，每包都用桦树皮包裹，上面画着不同的符号：太阳、海浪、极光、锈铁。“这是我们的‘麦语’。”老妪指着符号，“每种符号都记着一种种麦的法子，比如这个锈铁符号，是说把碎铁屑拌进土里，麦秆会更结实。”
莉娜突然发现，桦树皮上的锈铁符号，和月尘稻基因链的图谱惊人地相似。“你们种麦种了多少年？”阿明问。老妪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数着指节：“从我奶奶的奶奶开始，在苔原种了三百年。战争让土地生病，但麦种记得怎么治好它。”她指着帐篷外的田地，那里的土壤泛着奇异的红棕色，“这是铁锈和腐叶混的土，我们叫它‘血土’，能挡住海里的盐。”
当天下午，部落的人带着他们去看“麦魂石”。那是块半埋在苔原里的黑色岩石，表面刻满了古老的麦语符号，石缝里钻出几株麦秆，穗粒上的锈斑在阳光下闪着光。“每年播种前，我们都来这里祈祷。”老妪抚摸着岩石，“石头会记着麦种的样子，告诉土地要好好待它们。”
汤米试着把和光稻的种子撒在石缝里，刚松手，就有几只海鸟飞来，用喙把种子埋进土里——那是部落训练的“播种鸟”，战争前用来给偏远地块播种，现在成了最可靠的播种助手。老妪笑着说：“连鸟儿都知道，这是好种子。”
晚上，帐篷里燃起篝火，部落的人用和光稻和苔原麦一起煮了粥。粥盛在掏空的麦秆碗里，带着淡淡的铁锈香。老妪给每个人的额头上点了点麦粉：“这是‘扎根礼’，欢迎你们成为土地的孩子。”她从怀里掏出片桦树皮，上面画着幅完整的“苔原播种图”，标注着哪里的土壤适合种和光稻，哪里该种耐寒稻，甚至标出了海鸟迁徙的路线，“顺着海鸟飞的方向往南，有片被辐射云挡住的岛屿，岛上有战前留下的‘盐生稻’，或许能和你们的种子做朋友。”
离开部落时，老妪把那支刻满麦语的锈铁灯架送给了阿明：“灯架记着我们的麦语，到了陌生的地方，点上灯，种子会认得路。”车队驶离苔原时，海鸟正跟着车飞，嘴里衔着和光稻与苔原麦的混合种子，往更远的海边撒去。
莉娜趴在车窗上，看着苔原渐渐变成深蓝色的海岸线。远处的海面上，辐射云像层灰纱，遮住了老妪说的岛屿。可她知道，只要种子记得路，只要麦语还在流传，那层灰纱终会被海鸟的翅膀掀开，让盐生稻的绿，和光稻的光，苔原麦的金，在海边织成新的希望。车顶上，和光稻的穗子迎着海风轻轻摇晃，像是在回应远方岛屿的召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