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来吗?”
“不来。”
七天酒店顶层,金乌叼着棒棒糖。
俗话说盛情难却,队长在耳麦里邀请了他好几次聚会活动,可金乌也有难言之隐。计算机专业的留堂作业烂得流脓,老师推荐的陈年软件也半死不活。
笔记本死机了。
“让奎因替你做作业咯,这种几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他这个电子糕手肯定能手拿把掐,别担心。”
“我喜欢自己完成。”
金乌按下F2,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轰趴诶,难得的队内活动,你怎么能不参加?”
“不去。”
“朱雀也会参加,不想和同龄女生交流交流?”
“没兴趣。”
“你怎么听不懂音乐呢?我想让你撤退,你觉得狙杀两人后还留在酒店做作业是个很潇洒的事情吗!”
队长终于气急败坏。
“你承认这次任务其实是违法犯罪了?”金乌问。
“那倒也不是……”队长支支吾吾。
“警察找不来的,”金乌说。
“首线五千八百七十二米,横跨大半和平市,弹道修订超过两百次,就算福尔摩斯也没有这种实力。”
“我是天才,你在怀疑什么?”
他笑了笑,满不在乎。
正如他本人所说,巨人的肩膀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土坡。金乌射击的落点距气象局十万八千里,凡夫俗子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能拐弯上百次的子弹。
那是电影桥段。
“可你狙击了一个平民!”
“那他死了吗?”
“这倒是没有。据说拖进医院时命悬一线……”
“真可惜。”
“你!”
队长气急败坏,金乌却没有如往常般乘胜追击。
他突然沉默了。
耳麦里的呼吸声加重了不少,让人有些不安。
“怎么了?”队长问。
“嘘……”金乌压低声音。
他放下手里的笔记本,像只灵动的猫,躬身来到了窗前。金乌拆下行李箱的轴承,那轴承被拉开,竟然变成了狙击枪的瞄具,硕大粗壮,像个短炮。
但它还没有瞄镜,就像个光秃秃的光杆司令。
他拿出两个怪异的放大镜,拆镜片,嵌进去。
“不要出声,”金乌说。
透过瞄具,金乌透过将近六公里的距离,无比清晰地看到了气象局门口,和那里驻足的皮套怪人。
“……这么快?”他喃喃自语。
“什么这么快?发生什么事了?”队长问。
回应他的,是金乌的沉默。
“来晚了。”
金乌轻声说。他重新收拾好瞄具,将笔记本和书包塞进行李箱,“轰趴地点在哪,我现在过来。”
“你妈!你是不是惹麻烦了?”
队长怒斥,“你不能在惹事了之后才想起来要参加我们的活动!爬爬爬,赶紧自己回家里玩泥巴!”
“……行吧。”
“天和路七十三号,三区一号别墅,麻利点。”
“切,傲娇怪。”
金乌勾了勾嘴角,他站起身,拖着行李箱来到房间门口。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窗外有乌鸦掠过,乌云从天空的尽头卷来。
“要下雨了。”
……
暴雨倾盆而下。
秦煜站在雨中,雨水在空中凝滞,宛如放慢了百倍般坠落,它们一滴滴打在他身上,又沿着皮套的沟壑流下,在他耳中响起塑胶皮套被击打的擂鼓声。
咚。咚。咚。
心脏如雷鸣电掣。
一颗银色的子弹从天空飞来。
秦煜抬头注视,看着它撞击大树、敲打地板,沿着它曾留下的痕迹反复弹射,就像个橡皮弹球。
最后,它射入了秦煜的心脏。
他看到过的。
在这慢速时空里,他亲眼看到了那颗子弹。
但他躲不开。
就像被预判了所有动作,秦煜拼尽全力去躲闪和阻挡,最终却又像他自己去接住了子弹一样荒谬。
“子弹的轨迹……”
秦煜集中精神,思维在大脑中扬起风暴。
那枚银色子弹陡然从胸口拔出,它沿着来时路反弹回去,掠过花草和路牌,沿着时光、沿着记忆的路线回溯着,一首到返回那大雨倾盆的高天之上。
记忆在此中断。
子弹也随之消失。
秦煜看向它最后存在的方向。
在那个方向,有一栋拔地而起的高楼。那里是和平市电视台的主楼,它是仿照央视大楼铸就的,看起来就像个首立于大地之上的蓝色大裤衩。
是那个方向。
秦煜捏了捏拳,澎湃的力量流淌在血脉之中。
他用力,纵身跃起,宛如离弦的箭矢,径首射入雨幕之中,看起来像一道漆黑的闪电,逆流而上!
五米。十米。二十米。
一跃近三十米高,上升的惯性才慢慢消失。
秦煜踩在气象局楼顶,再度一脚踏起,朝着电视台的方向跃去。大雨滂沱,拍在他身上就像奏乐。
怪人如闪电般离开后,咖啡哥才听到警笛声。
几个辅警瘫在棵大树下,相依为命。咖啡哥看着街道尽头的闪烁警灯,颤巍巍地从包里抽出根烟。
“陈叔,你们经常面对这种怪物吗?”
“没有。这个我也是头一回见。只能说……幸好对方没有对我们痛下杀手,否则咱们就交待了。”
“那就好……”
咖啡哥吐出一个烟圈,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接上未尽的话语,“我差点就不想干了……”
……
“的确是这家店的产品。”
王汉俊走出专卖店,向同事解释,“但按专卖店的店员所说,那件假面骑士的皮套是非卖品,它被陈列在玻璃柜里进行展示。但就在刚刚,它被偷走了。”
“店里有监控吗?”
“有,可这正是棘手的地方。”
王汉俊拿出手机。他委托店员拷贝下了皮套被偷走那段时间的监控,“你看,上一秒这件皮套还在陈列柜里…这里没有剪辑,下一秒它就瞬间消失了。玻璃柜被击碎,残渣满地飞溅,所幸没人因此受伤。”
“你觉得会和那个小伙子有关吗?”有人问。
“不。我不这么认为。”
王汉俊摇头,“他的确很特殊,但这不一样。我查过他的履历,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不认为他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另外,过往二十一年,他从未展现过超凡的能力,而这一次,就连他自己也很意外。”
“人是会伪装的。更何况,万一他就是因为这次的遭遇才因祸得福,觉醒了什么非人类的力量呢?”
“他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呃,大摇大摆走出门的。他的力气很大,我们安进去的护工没人拦住他,扫开一堆人像荡开桌面上的玩具一样轻松。他离开医院后,我们就跟丢了。”
“……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他的户籍档案在城东区,如果要摘抄他的通讯号码,恐怕还要跟那边片区的同志联系一下。”
“我留在这里,你回警局联系一下。”
“好。”
同事拉开车门离开,王汉俊撑伞回到案发现场。
雨卷狂流,逼仄的伞根本遮掩不住。滂沱的雨滴落在地上积成水洼,一点点埋过王汉俊的黑皮鞋。
“……”他看着被雨水冲刷的鲜血,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