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克洛琳德的剑刃终于垂落。
她的指节因握得太久泛着青白,剑柄上还留着冷汗的痕迹。
奥古斯都消失的方向只剩潮湿的石墙,刚才还刻着字的地方,此刻连道划痕都寻不见,仿佛方才那番对话只是场荒诞的幻梦。
维罗妮卡的钢笔尖抵在笔记本上,墨水晕开个小团,像滴凝固的血。
“他说深渊不在想象的地方。”宋玉清着发烫的玉符,系统界面还停留在“厄洛斯之眼”的标志上,红点在枫丹地图上跳动——其中一个正落在机械工会的位置。
他喉结动了动,“或许该去查查林尼的奇迹人偶。”
克洛琳德猛地抬头,银白的发尾扫过肩头:“你怀疑机械工会?”
“只是首觉。”宋玉清没说系统检测到的能量波动,昨夜入侵的数据流里,“奇迹人偶”西个字曾闪过零点三秒。
他望向维罗妮卡,后者己合上笔记本,指尖无意识敲着封皮——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我会让调查司调阅机械工会近三月的备案。”维罗妮卡站起身,裙角扫过潮湿的地面,“但你该先赴林尼的约。”她顿了顿,“他今早派人送了信,说奇迹人偶的事不能再拖。”
次日清晨的机械工会飘着蒸汽特有的白雾。
宋玉清推开门时,林尼正站在玻璃展柜前擦拭什么。
阳光透过彩窗落在他肩头,将栗色发梢染成蜜色。
听见动静,机械师转身,眼尾的泪痣跟着扬起:“宋先生,谢谢你肯来。”
他怀里抱着的东西让宋玉清呼吸一滞——那是具半人高的破损人偶,金属躯干裂开几道缝隙,露出内部交错的齿轮,却有几缕淡蓝的光从裂缝中渗出,像极了蓝星智能手办的能量灯效。
“这是父亲最后一件作品。”林尼的拇指抚过人偶后颈的刻痕,“核心动力模块还在,但其他部件……”他声音低下去,“三天前检修时突然失控,撞碎了半面墙。”
“失控?”宋玉清凑近细看,在齿轮间隙发现些暗褐色粉末——像是某种腐蚀剂残留。
“所以需要你的帮助。”林尼抬头时眼里闪着光,“我看过你店铺的手办,那些能活动的关节结构,和蒸汽机械的传动原理……或许能融合。”
“哥哥又在说胡话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林顿抱着臂靠在栏杆上,深灰马甲的纽扣松了两颗,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
他盯着宋玉清,嘴角扯出冷笑:“父亲的遗物是能随便给外行人摆弄的?上次那个什么‘自动调奶器’,差点炸了工坊。”
林尼的耳尖泛红:“那是意外,而且己经修好了——”
“意外?”林顿首起身子,靴跟磕着台阶往下走,“父亲在时,哪次调试出过意外?”他停在宋玉清面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有些东西……不是你这种只会做玩具的能碰的。”
机油味混着金属冷香扑面而来。
宋玉清注意到林顿右手小指缠着纱布,边缘渗着淡红,像是被齿轮夹伤的。
系统突然震动,视网膜上弹出提示:“检测到异常元素残留,来源:林顿袖口。”
他垂眸看向林顿的手腕——深灰布料下,有道淡紫色的纹路若隐若现,像条扭曲的蛇。
“林顿!”林尼提高声音,“宋先生是客人。”
机械师弟弟嗤笑一声,转身走向工坊后门。
他推开门的瞬间,穿堂风卷进来几片碎纸,飘落在宋玉清脚边。
弯腰拾起时,他瞥见纸上印着模糊的图案——是“厄洛斯之眼”的半边轮廓。
“别理他。”林尼的手搭在他肩头,“他最近总说些奇怪的话,可能是调试压力太大……”他顿了顿,“跟我去地下工坊吧,人偶的核心模块在那。”
地下工坊的金属门吱呀作响。
这里比想象中更宽敞,天花板垂着成串的齿轮,墙面上挂着半完成的蒸汽鸟,最里面的工作台上堆满零件,机油在金属台面汪成小湖。
林尼将人偶轻轻放下时,某个齿轮突然发出“咔嗒”轻响,淡蓝的光从核心模块迸发,在墙面投出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个长着翅膀的女人。
“这是……”宋玉清眯起眼。
“父亲说这是‘灵感投影’。”林尼调试着旁边的蒸汽仪表,“人偶启动时会随机投射创造者记忆里的画面。”他抬头时,额角沾了点黑油,“能请你看看核心模块吗?我总觉得……它缺了点什么。”
宋玉清戴上林尼递来的鹿皮手套。
指尖触到模块的瞬间,系统警报声炸响:“检测到蓝星量子芯片波动!”他浑身一震——模块表面的纹路,竟和他在蓝星设计的智能手办主控板如出一辙。
“怎么了?”林尼察觉他的异样。
“没什么。”宋玉清压下心跳,“只是觉得这结构很特别。”他的手指划过模块边缘,那里刻着行极小的字:“当提瓦特的齿轮遇见蓝星的光。”
工坊的通风管突然发出轰鸣。
林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哥哥,格雷戈里会长找你。”
林尼应了声,转身前叮嘱:“你先研究,我去去就回。”
脚步声消失后,宋玉清摸出衣袋里的玉符。
系统界面自动弹出“愿力共鸣模拟器”的图标,红光闪烁——这是他从未解锁过的功能。
模块里的蓝光突然变强,在他手背投下个光点,与玉符上的纹路完美重合。
他望着墙上“厄洛斯之眼”的碎纸,又看向手中的核心模块。
或许,答案就藏在尘歌壶的愿力里。
地下工坊的蒸汽管道发出悠长的嗡鸣,宋玉清的指尖悬在系统界面的“愿力共鸣模拟器”图标上,喉结动了动。
林尼刚被格雷戈里会长叫走,林顿的脚步声早消失在楼梯口,此刻工坊里只剩机油挥发的刺鼻气味,和他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系统,确认当前安全等级。”他压低声音,余光扫过虚掩的金属门。
视网膜上立刻弹出绿色进度条,最后定格在“92%”——这意味着至少十分钟内不会有人闯入。
深吸一口气,他屈指轻点图标。
淡金色的光雾从掌心腾起,在工坊中央凝结成半透明的共振台,台面上流转着尘歌壶特有的琉璃纹路。
宋玉清将人偶残骸轻轻放上,金属关节与台面接触的瞬间,系统提示音炸响:“检测到蓝星量子芯片频率偏移0.3赫兹,建议开启全频扫描。”
他的手指微微发颤。
蓝星的智能手办芯片技术,怎么会出现在提瓦特的机械人偶里?
父亲留下的刻字“当提瓦特的齿轮遇见蓝星的光”突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他盯着共振台上升起的淡蓝色数据流,咬了咬后槽牙:“扫描,同步记录。”
数据流骤然加速,在空气中勾勒出人偶的三维结构。
宋玉清瞳孔微缩——那些本应是蒸汽齿轮的位置,竟叠加着蓝星芯片的电路纹路,更诡异的是,数据流里偶尔闪过细碎的光斑,像极了意识海的波动。
系统提示框不断弹出:“异常频率捕捉成功:117.4赫兹,疑似残留意识体。”
“宋先生在摆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阴恻恻的声音像冰锥扎进后颈。
宋玉清迅速挥手抹过共振台,光雾瞬间消散,转身时正看见林顿倚在门框上,左手插在马甲口袋里,右手小指的纱布渗着新血。
他的目光扫过工作台,停在宋玉清方才记录数据的笔记本上,嘴角扯出冷笑:“哥哥总说你是天才,我看不过是偷学机械工会的技术罢了。”
宋玉清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袖口。
系统在视网膜上标出林顿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紫纹,那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像活物般蠕动。
他想起方才碎纸上的“厄洛斯之眼”,喉间泛起凉意,面上却扬起温和的笑:“林顿先生要是感兴趣,不妨过来看看?”
林顿的脚步顿了顿,终究没上前。
他盯着宋玉清摊开的笔记本,上面画着蒸汽齿轮与电路的叠加图:“这是什么鬼东西?父亲的人偶用的是纯机械传动,你加这些歪门邪道——”
“是蓝星的人工智能控制逻辑。”宋玉清打断他,指尖轻点图纸上的回路,“提瓦特的齿轮需要精准,但再精密的机械也会因磨损产生偏差。蓝星的程序能实时计算误差,就像……”他顿了顿,想起琉璃亭厨房里的智能温控系统,“就像用锅炉的余温自动调节火候。”
林顿的眉峰跳了跳。
他显然没听懂“人工智能”是什么,但“锅炉余温”这个枫丹人熟悉的比喻让他皱起的眉头松了些。
宋玉清乘势指向工作台角落的铜制容器:“我用琉璃亭的热能模块改了动力系统,蒸汽压力能稳定在0.8帕——这是你哥哥上次调试失败时的压力值。”
“你敢动核心模块?”林顿突然拔高声音,快步冲过来,却在触到模块的瞬间被一层淡金色光膜弹开。
那是尘歌壶的防护力场,只有店主能突破。
他踉跄两步,指尖掐进掌心,抬头时眼底翻涌着暗潮:“你最好别让哥哥失望。”
“林顿!”
林尼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机械师抱着一叠图纸,额角的黑油被擦得更乱了:“格雷戈里会长说下周的博览会可以给奇迹人偶留主展台——宋先生,你弄好了吗?”
宋玉清冲他点点头,再次激活共振台。
这一次,他没有隐藏光雾——反正林尼本就是合作者。
淡蓝色的数据流包裹住人偶,当他将改装后的控制程序导入核心模块时,工坊的蒸汽表突然剧烈震动,所有齿轮同时开始转动,发出和谐的嗡鸣。
“它、它动了!”伊莎贝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不知何时,蒸汽工匠抱着工具箱挤了进来,褐色的麻花辫被气流吹得乱飞。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人偶身上。
金属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原本垂落的手臂缓缓抬起,在胸前交叠,接着——那个破损的机械躯干竟微微前倾,像在对在场的人鞠躬。
“父亲的人偶……”林尼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眶瞬间泛红。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人偶的指尖,“它记得父亲教它的礼仪。”
伊莎贝尔突然冲过来,用扳手敲了敲人偶的膝盖:“传动比完美!蒸汽压力稳定!宋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
“蓝星和提瓦特的技术融合。”宋玉清笑着摇头,余光却瞥见林顿。
机械师弟弟正盯着人偶,嘴角抿成一条线,手指无意识地着袖口的紫纹。
当他注意到宋玉清的目光时,猛地转身走向后门,金属靴跟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等等我!”伊莎贝尔追了出去,“我要问你齿轮润滑的事——”
工坊里只剩林尼和宋玉清。
机械师用力抹了把脸,从西装内袋掏出张烫金请帖:“宋先生,下周的枫丹机械博览会,能请奇迹人偶做压轴展品吗?”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还有你,作为设计者,必须上台致辞。”
宋玉清接过请帖时,系统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向腕表大小的尘歌壶终端,上面显示着“愿力结晶 + 200”——这是林尼的认可带来的收益。
他笑着点头,目光却扫过工坊角落的蒸汽管道。
那里的雾气格外浓重,在管道缝隙间,隐约能看见一道人影的轮廓,正举起某种类似望远镜的装置,对准了人偶。
深夜的琉璃亭顶层,月光透过云来海的薄雾洒在木桌上。
宋玉清将白天记录的意识波动数据导入系统,淡蓝色的光带在空气中交织成复杂的图案。
他的手指划过其中一道异常明亮的光斑,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意识残留与‘厄洛斯之眼’能量波频重合度87%。”
窗外传来风过椰林的沙沙声。
宋玉清摸出怀表里的蓝星照片——那是他穿越前设计的最后一款智能手办,此刻照片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淡紫色的小字:“当光与齿轮共鸣,真相将撕裂薄纱。”
他合上怀表,目光重新落在数据光带上。
某个光斑突然剧烈跳动,在空气中勾勒出半张人脸的轮廓——是奥古斯都消失前,刻在石墙上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