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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兰这一觉睡得踏实，醒来时天光大亮，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得欢。
她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舒泰了不少。
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确实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她的心态值，又稳稳涨了一截。
隔壁王建国家，这两天倒是消停了不少。
铁柱那孩子，在刘玉兰用土法子降了温，又被王建国和孙秀娥连夜抱去卫生所打了针后，高烧总算是退了。
孩子一好，孙秀娥那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
只是，这心一落地，某些活络的心思，就又开始冒头了。
这天上午，刘玉兰正在院子里整理她那些宝贝药材，准备晒一些切一些。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孙秀娥抱着铁柱，脸上堆着前所未有的笑容，走了进来。
“妈，您忙着呢？”
那声音，甜得发腻，和前几天判若两人。
刘玉兰眼皮都没抬，手里继续分拣着草药：“有事？”
孙秀娥也不恼，抱着铁柱凑上前，让孩子的小脸对着刘玉兰。
“妈，您看，铁柱好了！多亏了您那天出手啊！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她说着，还掐了铁柱一把。
铁柱“哇”地一声，没哭出来，反而咧嘴笑了，冲着刘玉兰伸出小手：“奶……奶奶……”
孙秀娥赶紧接话：“哎哟，您听听，铁柱都会叫奶奶了！他心里也知道奶奶对他好呢！”
刘玉兰瞥了一眼那孩子，面色依旧淡淡的。
“孩子小，身体弱，以后仔细点带，别再三天两头折腾。”
这话不软不硬，听不出喜怒。
孙秀娥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是是是，妈教训的是。都怪我，以前太不懂事，不会带孩子，还总惹您生气。”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妈，我……我知道错了。这几天我自己带孩子，才知道您以前有多不容易。我……我给您认错，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行吗？”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要是换了以前的刘玉兰，怕是早就心软了。
但现在的刘玉兰，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孙秀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认错？”刘玉兰放下手里的药材，终于正眼看向她，“错哪儿了？”
孙秀娥一愣，显然没料到刘玉兰会这么问。
她支支吾吾：“我……我以前不该那么懒，不该……不该老指望您……”
“嗯，还有呢？”刘玉兰追问。
孙秀娥被问得有些下不来台，脸颊微微发烫。
“还有……还有我不该跟您顶嘴，不该……不该不孝顺……”
刘玉兰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行了，知道错就好。”
孙秀娥眼睛一亮，以为有戏！
“妈，那……那您看，我这一个人带铁柱，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家里乱得下不去脚，饭也顾不上做。您……您能不能……”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刘玉兰拿起一根干枯的草药，仔细端详着。
“想让我帮忙带孩子，也不是不行。”
孙秀娥大喜过望：“真的吗妈？太好了！我就知道您最疼铁柱了！”
刘玉兰慢悠悠地接下句：“一天五毛，管我一顿饭。老规矩。”
“啊？”孙秀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她以为自己伏低做小，说了这么多好话，刘玉兰怎么着也该松口了！
谁知道，还是那句“给钱”！
这老太婆，心是铁打的吗？！
“妈……”孙秀娥不死心，还想再争取，“我们……我们现在手头紧，建国厂里效益也不好……”
“手头紧，就自己克服。”刘玉兰打断她，“孩子是你们的，责任也是你们的。想让我搭把手，就按规矩来。不然，免谈。”
孙秀娥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刘玉兰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张寡妇。
她手里端着个破碗，里面装着半碗剩饭，也不知道是来串门还是来打秋风的。
“哟，建国媳妇也在呢？这是……跟婆婆和好了？”张寡妇一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孙秀娥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被张寡妇这么一“点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转念一想，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让外人看看，刘玉兰是怎么“虐待”儿媳妇和亲孙子的！
孙秀娥眼圈一红，当即“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大娘，您……您可算来了！您快给我评评理啊！”
她抱着铁柱，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天抢地。
“我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婆婆她……她铁石心肠啊！铁柱才刚好，我一个人带不过来，求她帮帮忙，她……她竟然还要收我的钱！”
“亲奶奶带亲孙子，还要工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孙秀娥一边哭，一边偷偷观察刘玉兰的脸色。
她就不信，当着外人的面，刘玉兰还能这么硬气！
张寡妇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像是闻到腥味的猫。
“哎哟喂！刘玉兰，你这也太不像话了吧？”她拔高了嗓门，唯恐西邻听不见。
“秀娥好歹是你儿媳妇，铁柱是你亲孙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就是啊，谁家奶奶带孙子还要钱的？传出去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周围立刻就围拢了几个看热闹的邻居，对着刘玉兰指指点点。
“这刘玉兰，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以前多疼孩子啊，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为了几个钱，连亲情都不要了，啧啧。”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向刘玉兰。
孙秀娥见状，哭得更起劲了，心里却在冷笑。
刘玉兰，我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刘玉兰站在院子中央，任凭那些非议和指责包围着她。
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孙秀娥，看着旁边煽风点火的张寡妇，看着那些不明真相、人云亦云的邻居。
等孙秀娥的哭声稍歇，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孙秀娥，你说我收你钱不合理？”
孙秀娥抽噎着：“当……当然不合理！哪有奶奶带孙子要钱的！”
“好。”刘玉兰点点头，“那我们就算算另一笔账。”
她目光一扫，落在张寡妇身上。
“张嫂子，你家去年盖偏房，手头紧，是不是从我这儿‘借’了二十块钱，说好三个月还，这都一年了，还了吗？”
张寡妇脸一白，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我……我那不是……手头一首紧嘛……”
刘玉兰又看向另一个邻居：“李大婶，你儿子娶媳妇，彩礼不够，是不是也从我这儿‘挪’了三十块，说秋收就还，现在麦子都割两茬了，钱呢？”
李大婶低下头，不敢看刘玉兰的眼睛。
刘玉兰不疾不徐，又点了几家。
“还有王家嫂子，你家孩子上学差学费……”
“陈家兄弟，你临时周转……”
她每说一家，那家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被点到名的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他们这才想起来，刘玉兰以前，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谁家有困难，她能帮都帮一把。
只是那时候，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借钱也不当回事，拖着拖着就忘了。
刘玉兰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孙秀娥身上。
“你们都说我刘玉兰变了，变得不近人情，变得认钱不认人。”
“可你们谁想过，我以前是怎么对你们的？我对你们掏心掏肺，换来的是什么？”
“是你们心安理得地占便宜，是你们把我的付出当成驴肝肺！”
“我给儿子儿媳当牛做马，掏空家底，病了谁管我？我指望你们这些‘借’钱不还的邻居来给我养老送终吗？”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剜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些曾经受过她恩惠的人，此刻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孙秀娥也傻眼了。
她没想到刘玉兰会来这么一出“釜底抽薪”！
这老太婆，竟然把陈年旧账都翻出来了！
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我……我那是……”孙秀娥想辩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玉兰冷笑一声。
“孙秀娥，你哭着喊着说我狠心，说我不帮你带孩子。”
“那我问你，你嫁到王家这些年，给我这个婆婆做过一顿饭吗？洗过一件衣裳吗？我生病的时候，你端过一杯水吗？”
“你只知道索取，只知道抱怨，什么时候想过自己的责任？”
“铁柱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养他、教他是你的本分！你连自己的本分都不想尽，凭什么要求我这个老婆子来给你擦屁股？”
“我说了，想让我帮忙，可以，按市场价付工钱！我刘玉兰现在不欠任何人的！我只为自己活！”
她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院子里鸦雀无声。
那些刚才还指指点点的邻居，此刻都噤若寒蝉。
张寡妇更是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刘玉兰，太可怕了！
几句话，就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