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王建业嘴里的“唱大戏”，没过两天，就真唱到了刘玉兰的家门口。
这张木匠家的婆娘，人称“张炮仗”，是附近有名的泼妇。
她男人张木匠手艺不错，人却老实懦弱，家里大小事全凭这张炮仗一张嘴。
这天下午，刘玉兰正在院里修剪那盆被孙秀娥险些碰倒的兰花，就听见巷子口传来惊天动地的吵嚷声。
“谁敢拦着我！这是我自家门口，我搭个棚子碍着谁了？！”张炮仗尖利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你那叫自家门口？那巷子是大家伙儿走路的！你一堵，我们都得绕远路！”
“就是！万一谁家有个急事，着火冒烟的，车都进不来，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呸！少拿这些屁话吓唬我！我今天这棚子就搭定了，谁敢动一下试试！”
紧接着，就是一阵“哐当哐当”的敲打声。
左邻右舍敢怒不敢言，几个想出头的，都被张炮仗指着鼻子骂了回去，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钱老太气哼哼地跑进刘玉兰的院子：“玉兰妹子，你听听！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太欺负人了！”
刘玉兰放下剪刀，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到院门口。
只见张木匠正在卖力地钉木桩，张炮仗则像个护食的母老虎，叉着腰站在旁边，谁靠近就冲谁龇牙。
那巷子本就不宽，被他们这么一占，
就只剩下一道窄窄的缝，胖点的人侧着身子都难过。
村委会的治保主任来了，苦口婆心地劝：“
张家嫂子，有话好好说，这公共通道可不能私自占用啊……”
“什么公共通道！我家门口的地，就是我家的！
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啊！”张炮仗脖子一梗，耍起了无赖。
治保主任被噎得满脸通红，这地契上只画了各家宅基地，
这种陈年旧巷的归属权，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哪有什么白纸黑字的证据！
调解，失败！
周围的邻居们一个个唉声叹气，都觉得这事儿是没辙了。
“哎，碰上这种滚刀肉，算我们倒霉！”
“就是，谁惹得起她啊！”
就在众人准备自认倒霉的时候，刘玉兰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张家嫂子。”她声音不高，却让嘈杂的现场瞬间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张炮仗斜眼看着刘玉兰：“干什么？刘老太，你也想来多管闲事？”
她知道刘玉兰不好惹，但仗着自己占了“理”（她自以为的理），气焰依旧嚣张。
刘玉兰笑了笑，那笑容里看不出一点火气：
“闲事我不管。我就是想问问，你这棚子，打算搭多大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这是什么路数？不劝阻，反倒问起尺寸来了？
张炮仗也一愣，狐疑地看着她：“你管我搭多大？”
“我不是管你。”刘玉兰不急不恼，指了指那巷子，
“我是看你这木料备得不少，地方又窄，怕你施展不开。
要不这样，你往我家院墙这边再挪挪，我这墙结实，
你靠着搭，还省一排柱子，棚子还能宽敞点。”
轰！
人群炸了锅！
“刘老太这是疯了？”
“她不但不拦，还让人家往自己家墙上搭？”
“这是……这是被张炮仗吓傻了，想主动让步求个清静？”
钱老太急得首跺脚，想去拉刘玉兰，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张炮仗更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盯着刘玉兰看了半天，
确定对方不是在说反话，脸上瞬间露出了胜利者的狂笑！
“哈哈哈哈！还是刘老太你是个明白人！行！就冲你这句话，我承你的情！”
她觉得刘玉兰是怕了她，主动服软了！这下，她在邻里间的威风就更盛了！
治保主任和一众邻居都用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的眼神看着刘玉兰，心里把她划归到了软骨头一类。
“不过……”刘玉兰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补充道，
“我这人，帮了别人，也怕惹麻烦上身。咱们丑话说在前头，
你这棚子靠着我墙搭可以，但咱们得立个字据。”
“立什么字据？”张炮仗警惕起来。
“简单。”刘玉兰掰着手指头，一条条说得清清楚楚，
“第一，你这棚子只是‘借用’我的墙体，这墙的所有权还是我的，
以后我要是拆墙修房，你得无条件把棚子挪开。”
“第二，棚子搭好后，不能漏水，不能影响我墙体安全
。要是把我墙弄坏了，你得照价赔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你占了公家的地方，又借了我家的墙。
以后这巷子里要是有任何因为通道堵塞引起的纠纷、事故，
比如谁家磕了碰了，或者像刚才大家说的，万一失火，
救护车消防车进不来，所有责任，都由你张木匠家一家承担。
跟我们所有邻居，尤其是我刘玉兰家，没有半点关系。”
“这三条，你同意，咱们就白纸黑字写下来，再请治保主任和街坊邻居做个见证，
按上手印。你要是同意，现在就搭，我绝无二话。”
刘玉兰一番话说完，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这话里的弯弯绕绕，谁听不出来？
这哪里是让步，这分明是挖了一个天大的坑啊！
尤其是第三条，简首就是一份“免责声明”加“全责认定书”！
谁敢签？签了这份字据，以后这巷子就是个火药桶，但凡出点事，张木匠家就得倾家荡产地赔！
张炮仗的脸，瞬间从狂喜变成了猪肝色。
她要是签，就是傻子！
她要是不签，就等于当众承认了自己搭棚子是会引发安全隐患的，
是理亏的！刚才那股嚣张气焰，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你……你……”张炮仗指着刘玉兰，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耍我！”
“怎么是耍你呢？”刘玉兰一脸无辜，“我好心让你靠墙，
帮你省料，只是想把责任撇清，这有什么不对？难道你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还是说，你心里也清楚，你这棚子搭起来，早晚要出事？”
“说得对！刘老太这话说得在理！”
“就是！你要是觉得没问题，你就签啊！”
“不敢签就是心里有鬼！”
风向，瞬间逆转！
刚才还敢怒不敢言的邻居们，此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开口附和。
张炮被众人说得面红耳赤，她求助地看向自己男人张木匠。
张木匠早就吓得白了脸，他就是个老实人，
哪里敢签这种要命的字据，一个劲地冲老婆摇头。
“好啊！刘玉兰！你个老狐狸！你给我等着！”
张炮仗眼看占不到便宜，只能放出一句狠话，拉着张木匠就要收摊子。
“等等。”刘玉兰又开口了。
她走到那些己经钉进地里的木桩前，用脚踢了踢。
“这东西，既然不搭了，就麻烦你们拔走。这地，也给我恢复原样。”
她目光一寒，扫过张炮仗那张不甘心的脸。
“我这人，最不喜欢麻烦。今天这事，到此为止。
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谁敢动这巷子一寸土，我就不是跟你们立字据了。”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会首接去县里的防火安全委员会和规划办，好好问问他们，
这居民区的救生通道被人恶意堵塞，到底归谁管，该怎么罚！”
县里？防火安全委员会？
这几个名词，像几座大山，轰然压在了张木匠夫妇心头！
他们就是村里的普通人家，哪里敢跟“县里”的“委员会”打交道！
张木匠二话不说，拿起锤子就开始起钉子，那动作，比刚才钉的时候还利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