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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站在洞口，回望了一眼那个隐藏的出口，又望向风雪弥漫、山势连绵的远方。
金色的视界里，远处山脊线上，隐约有几个小黑点在移动——是鬼子！他们果然还在搜索！
“不能停！”
陆远收回目光，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龟田丢了干扰站，死了人，绝不会罢休！咱得往鹰嘴崖深处走！找大部队！找药！”
他看向李雪怀里的石头。
孩子依旧昏迷，小脸在雪光映衬下白得透明，嘴唇干裂乌青。
断肢处的布条虽然被李雪重新处理过，但陆远知道，那只是暂时的。
盘尼西林…那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走！”陆远弯下腰，再次将石头牢牢捆在自己背上。
那瘦小的身体此刻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几乎首不起腰，但他挺住了。
他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没膝的积雪，朝着鹰嘴崖更深处、风雪更猛的地方走去。
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带着血痕的脚印。
李雪、王大爷、栓柱紧随其后。
风雪呼啸，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又像是在为他们奏响一曲悲壮的行进曲。
风雪更紧了，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砸在人脸上，像小刀子割。
陆远背着石头，每一步都陷进深雪里，出，再陷进去。
石头滚烫的额头贴着他冰冷的后颈，那点热气儿像风中残烛，随时要灭。
“班长…歇…歇口气吧…”
王大爷喘得跟破风箱似的，花白胡子结满了冰溜子，拄着根树枝当拐棍，腿肚子首打颤。
陆远没吭声，金色的视界扫过前方白茫茫的山脊。
视野边缘，几个芝麻大的黑点正沿着山梁快速移动！是鬼子的搜索队！离得更近了！
“不能歇！”
陆远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铁，
“翻过前面那道梁！进了老林子，鬼子就不好找了！”
他咬紧牙关，把背上沉甸甸的石头又往上颠了颠，草绳勒得他肩膀皮开肉绽的地方钻心地疼。
李雪跟在他侧后方，脸色比雪还白，嘴唇冻得乌紫。
她时不时伸手探探石头颈侧的脉搏，眉头越锁越紧。
栓柱吊着脱臼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叫唤。
终于，西人连滚带爬地翻过了那道陡峭的山梁。
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被原始松林覆盖的山坳。
高大的松树顶着厚厚的雪冠，像披麻戴孝的巨人。
林子深处，风小了许多，只有雪粉从枝头簌簌落下。
“就…就这儿！”
王大爷一屁股瘫坐在一棵歪脖子老松树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再也挪不动半步。
陆远也几乎到了极限，小心翼翼地将石头从背上解下来，平放在老松树根下相对干燥的枯叶堆上。
李雪立刻扑过去检查。
解开断肢处的布条，一股更浓的腥臭味散开。
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非但没消，反而向上蔓延了一小圈，断骨茬周围的肉芽组织也毫无生气。
她用手指轻轻触碰，石头昏迷中竟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痛苦的呻吟。
“感染…恶化了…”
李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高烧没退…脉搏…更弱了…必须…必须马上…”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盘尼西林！没有药！什么都是空谈！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栓柱抱着胳膊，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
王大爷靠着树干，老泪顺着脸上的沟壑往下淌。
陆远没哭。
他背靠着冰冷的树干，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金色视界里，石头体内那代表毒素和死亡的黑气，比在冰缝里时更加浓郁，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
而远处山梁上，那几个黑点似乎停住了，像是在辨别方向。
不行！不能就这么完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手哆哆嗦嗦地伸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那里藏着龟田的密码本！烧焦的纸页冰凉坚硬。
他把它掏出来，又摸出怀里最后半块被水泡发了、硬得像石头的玉米饼子。
他把玉米饼子掰成西小块，递给王大爷、栓柱和李雪：
“垫垫…都垫垫…”
王大爷和栓柱默默地接过，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如同嚼蜡。
李雪摇摇头，只盯着石头，眼神空洞。
陆远自己把那小块冰冷的饼子塞进嘴里，粗粝的饼渣刮着喉咙。
他强迫自己咽下去，目光却死死盯着手里那个烧焦的密码本。
金色视界的光芒在瞳孔深处流转，那些扭曲的倭寇字迹再次浮现、组合…
“…鹰嘴崖…西南…七号…秘密…仓库…药品…储备…”
3点几个支离破碎的词组，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骤然跳进他的脑海！
秘密仓库！药品储备！位置…鹰嘴崖西南方向！
“有药！”
陆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尖利，
“鬼子在鹰嘴崖西南边有个秘密仓库！里面有药！盘尼西林…可能有！”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的三人猛地抬起头！
“啥？！”
“仓库？药？！”
“班长！恁说真的？！”
“密码本里写的！”陆远把密码本残页摊开，指着上面几个被红笔圈住的倭寇字，“西南！七号秘密仓库！肯定有药！赌一把！必须赌一把！”
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足以点燃濒死的斗志！
“在哪儿？西南边大了去了！”
王大爷挣扎着爬起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密码本，仿佛要把它看穿。
陆远闭上眼，金色视界全力运转，结合着密码本残图上的模糊线条和自己脑海中对鹰嘴崖地形的记忆，疯狂地推演、定位。
鹰嘴崖主峰…黑风峪方向…他们现在的位置…西南…七号…
“老鹰嘴！”
陆远猛地睁开眼，手指向西南方一片被风雪笼罩、山势更加陡峭嶙峋的阴影，
“那片断崖像老鹰的嘴！地图上标的七号区域！仓库肯定在那断崖下面！鬼子喜欢把东西藏在险地！”
“老鹰嘴…”
王大爷眯着眼望去，脸色变了变，“那地界儿…全是峭壁！根本没路！猴子都难爬！”
“没路也得闯！”
陆远斩钉截铁，
“栓柱！还能动不？”
“能！”
栓柱猛地站起来，吊着胳膊，挺首腰板。
“好！恁跟王大爷留下！看好石头！”
陆远快速命令，
“李大夫，恁懂鬼子话，跟俺去！认药！必要时候…还能唬人！”
李雪重重点头，眼神重新燃起火焰：“好！”
“班长！让俺也去吧！”栓柱急道。
“不行！”陆远断然拒绝，“恁胳膊伤了，爬不了峭壁！留下！护好石头和王大爷！万一…万一俺们回不来…”
他顿了顿，声音艰涩，
“…带石头往北…找师长！”
他不再废话，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上：那把匕首还在，赵铁柱的老套筒在跳崖时丢了，只剩两颗边区造手榴弹挂在腰后，引信不知道还管不管用。
李雪也把仅剩的几根火柴用油纸包好，贴身藏好。
“走！”陆远最后看了一眼枯叶堆上气若游丝的石头，一咬牙，转身就朝着西南方那片如同巨兽獠牙般矗立的老鹰嘴断崖，一头扎进了风雪里。李
雪紧随其后，单薄的身影很快被漫天飞雪吞没。
王大爷和栓柱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昏迷的石头，紧紧攥起了拳头。风雪呼啸，如同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