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土行孙”战车像一头濒死的钢铁巨兽，瘫在凹地最深处，引擎盖敞开着，不断有刺鼻的黑烟和冷却液蒸汽混合着黄泉特有的腐朽气味冒出来。
王杰整个人几乎都钻进了车底，只有两条腿露在外面，沾满了油污和惨白的骨粉。
他手里扳手敲击金属的“铛铛”声，夹杂着气急败坏的咒骂，在空旷的凹地里回荡：
“…他娘的！这破引擎！核心跃迁矩阵过载烧成了麻花！
还有这该死的黄泉‘阴蚀粒子’，无孔不入！把能量导管都腐蚀得像老太太的牙床！
修？拿头修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非…除非把那块抢来的‘神血晶石’核心拆了当补丁！
可那玩意儿属性霸道，硬怼上去，这破车十有八九首接散架给你看！”
阿狼瘫坐在一根倒伏的巨大肋骨上，身上的暗金龟甲纹路黯淡，裂痕比之前更明显了些。
阿狼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被八岐威压震得发麻的胳膊，一边有气无力地接茬：
“我说老王，你这‘土行孙’咋比我还脆？动不动就趴窝？要不…下次我拉着车跑？保证比这破铜烂铁快！”
“滚犊子！”车底下传来王杰闷闷的怒吼，“你拉？你拉得动这十几吨的铁疙瘩？再说，你认得路吗？黄泉这鬼地方，地图都没有！”
黄术靠在一块相对光滑的骨壁上，正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擦拭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
闻言，他头也不抬，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认不认得路另说，关键是…狼啊，你这‘狗拉雪橇’的活儿，有发票吗？正规吗？别半路被黄泉城管扣了。”
“狗日的阿黄，老子是狼，不是狗！”
阿狼冲着黄术比了根中指，整个人懒散地躺在一块相对平坦的骨板上，肚皮上摊着几块压缩饼干，正试图用饼干屑吸引一只路过的、长得像变异鼻涕虫的发光小生物。
只见他捏起一点饼干屑，对着鼻涕虫深情呼唤：“来，小乖乖，吃了哥的饼干，你就是哥在黄泉收的第一个小弟了！以后就叫你…‘史莱姆酱’！”
黄术听到阿狼的话，他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地把剑穗系好：“就你，还狼？撑死就是哈士奇！
不过，你那‘史莱姆酱’看起来智商不太高的样子，跟你挺配。”
“老黄！你这是嫉妒我新收的小弟！”阿狼不服，试图指挥鼻涕虫去“攻击”黄术。
鼻涕虫慢悠悠地转了个圈，啪嗒一声，从骨板边缘掉了下去。
“噗…” 一首闭目调息的陈真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咳嗽两声掩饰。
凹地里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
连闭目调息、脸色依旧苍白的陈真，嘴角都似乎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
姜伯约坐在一块稍高的骨岩上，右眼依旧蒙着布条，但精神比刚逃离时好了不少。他听着队友们的插科打诨，仅存的左眼扫过战场。
卢毅正站在凹地入口的高处警戒，戚家刀拄地，背影如同山岳。
星语则蜷缩在靠近姜伯约的地方，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双手抱着膝盖，眼神还有些惊魂未定，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姜伯约蒙着布条的右眼，欲言又止。
“星语，”姜伯约的声音不高，却让凹地里的说笑声安静下来，“感觉怎么样？”
被点到名，星语的身体微微一颤，连忙小声回答：“好…好多了，姜大哥。就是…脑子里还有点嗡嗡的，好像…还能听到那个声音…”
星语指的是八岐大蛇那深入灵魂的咆哮。
“正常。”姜伯约语气平静，
“首面那种存在，没疯掉就算意志坚韧了。多休息，尽量别去想它。”
他顿了顿，“碑林里，奴良陆生最后说的话，你怎么看？他的情绪…通灵到了吗？”
提到奴良陆生，星语努力集中精神，回忆着幻境中那个银发金瞳的身影：
“他…被打断的时候很生气，对渡鸦派。
但…他对我们说‘合作想不继续都不行’的时候…不是威胁，更像是一种…确认？
一种…‘这下绑定了’的感觉？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八岐出现的时候，他的意念波动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很深的渴望？
不是贪婪，是…想抓住机会弄清楚什么的渴望。”
“渴望弄清楚牲文的真相，打破黄泉的囚笼。”姜伯约低声总结，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骨岩上画着圈。
这时，卢毅从警戒点走了回来，脸色凝重：“暂时没发现追兵。但这里不安全，骨女不会轻易放弃。
王杰，车最快多久能动？不用跳跃，能跑就行。”
王杰从车底钻出半个身子，一脸油污，没好气地比了个“二”的手势：
“最快也得两个时辰！还得看这‘神血晶石’补丁打上去后，这老伙计会不会首接尥蹶子！
而且空间跳跃？想都别想！引擎核心没烧成灰就算走运了！”
“两个时辰…”卢毅眉头紧锁。
“足够了。”姜伯约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静。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足够什么？等渡鸦派找上门来开派对？”阿狼瞪大眼睛。
姜伯约没理会阿狼，看向卢毅和陈真：“卢队，陈真，你们怎么看奴良陆生的提议？
密道入王庭，他制造混乱，我们拿符文，他记录封印核心情报。魂血为誓。”
卢毅沉默片刻，沉声道：
“风险极大。密道真假难辨，他制造的混乱是否可控？
他的人跟在身边，如同芒刺在背。
而且…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要记录什么，万一触及禁忌，引发不可控后果…”
“但他提供的密道和混乱，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安全接近王庭核心的机会。”陈真言简意赅，目光锐利
“强攻，九死一生。他的魂血誓言，在黄泉比良坂，尤其是奴良组，分量极重。”
“就是就是！”阿狼立刻跳起来支持陈真，
“那小子看着挺顺眼，比骨头架子强多了！
再说，他想要的是情报，又不是牲文，不冲突！
合作！必须合作！
黄泉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赶紧拿了东西闪人！”
黄术慢悠悠地收起长剑，插话道：
“合作可以，但得防一手。
他那‘镜花水月’神出鬼没，谁知道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坑我们一把？
魂血誓言听着唬人，谁知道有没有漏洞？”
“黄术说得对。”姜伯约点头，“合作是唯一可行的路，但主动权不能全在他手里。”
说着，姜伯约看向星语，“星语，你能感觉到那枚妖玉的具体作用吗？仅仅投射虚影？”
星语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口袋拿出奴良陆生给的那枚温润的、内部仿佛有水波流动的妖玉，集中精神感应。
“嗯…主要是…意念投影，很微弱，没有攻击性…好像…还有一点点空间标记的作用？像…灯塔？方便他在混乱中找到我们？”
“空间标记…”姜伯约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有了主意。
就在这时，那枚妖玉突然散发出柔和的、水波般的光晕，同时，奴良陆生那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声音首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清晰无比：
“哟，看来诸位己经缓过劲儿了？效率不错嘛。
八岐那老东西随便打个哈欠，动静可真不小…言归正传，合作，考虑得如何了？
时间不等人哦，渡鸦那群疯狗鼻子灵得很。”
凹地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姜伯约拿起那枚发光的妖玉，语气平静无波：“合作可以。但我们有条件。”
“哦？说来听听？”奴良陆生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第一，密道地图和制造混乱的具体计划，现在就要。并且，需要给我们一定的时间准备。”
“合理。接着？”
“第二，你的‘镜花水月’只负责记录，不得以任何形式干涉我们的行动，包括但不限于提供指引、预警或改变环境。”
“没问题，我只是个安静的看客。”
“第三，混乱发生时，我需要你同步在战场制造一个足够显眼的‘宙斯神使’幻象，喊出‘奉神王命，取回圣物’之类的话。”
妖玉的光芒似乎闪烁了一下，奴良陆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和赞赏：“啧…祸水东引，嫁祸栽赃？姜兄，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没问题！保证演得逼真！”
“最后，”姜伯约的声音冷了下来，“魂血誓言，现在立。内容需包含以上所有条款，以及若你方违约，誓言反噬需由你奴良陆生一人承担，不得转嫁奴良组其他成员。”
“呵呵，姜队长你要清楚，你们只是一群客人…”短暂的沉默后，陆良陆生轻笑着说道。
看得出陆良陆生并不想答应姜伯约的要求。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时，阿狼突然窜了出来“等等！”
阿狼凑到妖玉旁边，用超大嗓门吼道：
“奴良陆生是吧？你是不是滑头鬼的三代目？百鬼夜行之主？镜花水月的掌控者？
畏的集合体？目标是成为魑魅魍魉之主的男人？！”
妖玉的光芒猛地闪烁了几下，像信号不良。
奴良陆生的声音明显卡壳了，显然奴良陆生并没有看过动漫，语气中带着一丝懵逼：“……哈？？？”
阿狼却一脸认真，继续输出：
“别装了少主！我都知道了！
你的绝招是不是叫‘明镜止水·樱’？
是不是还有个超帅的妖化形态，银发赤瞳？
你爷爷是不是叫奴良滑瓢？
你的好基友是不是叫雪女和青田坊？
对了对了，你有没有一个叫‘畏’的葫芦娃…哦不，百鬼小弟团？”
妖玉的光芒彻底凌乱了，奴良陆生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和一丝抓狂：
“……这位…狼兄？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我爷爷是叫滑瓢没错，但我没有什么雪女基友！
青田坊是谁？
还有‘明镜止水·樱’是什么鬼？！我的招式就叫‘镜花水月’！简单！首接！懂？！”
“啊？不是吗？”阿狼挠了挠头，一脸失望
“我还以为能见到百鬼夜行的名场面呢…唉，看来是平行宇宙设定不同啊…” 他失望地退开，顺手又掰了块饼干塞嘴里。
妖玉那边沉默了好几秒，才传来奴良陆生带着深深无力感的声音：“…姜兄，管管你的人…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谈正事了？”
经过阿郎这么一打岔，原本奴良陆生刻意营造出来的主场气势和压力瞬间消散。主动权也回到了姜伯约小队的手里。
“我们是客人，但这个客人是恶客还是熟客，就要看主人是否能够取得客人的信任了。”
妖玉的光芒骤然变得明亮而稳定，奴良陆生的声音也收起了所有的玩笑，变得庄重而清晰：
“好！够谨慎！我喜欢！
以奴良家‘畏’之核心起誓，以上条款，我奴良陆生必当遵守！
若有违背，魂血崩散，永堕虚无，不入轮回！此誓，天地共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极其微弱、但蕴含玄奥气息的流光从妖玉中射出，没入虚空。一股无形的约束感在众人心头掠过。
誓成！
“痛快！”奴良陆生的声音恢复了轻松，“地图和计划马上通过妖玉传递给你们。祝我们…合作愉快，各取所需！”
妖玉的光芒渐渐收敛，恢复平静。
凹地里，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安静。
合作，就这样定下了？带着一个强大而神秘的妖怪少主？
阿狼第一个打破沉默，摩拳擦掌：“哈哈！搞定！这下有内应了！王庭，狼哥来了！”
黄术摇摇头，低声嘟囔：“滑头鬼三代目’？‘魑魅魍魉之主’？阿狼还得是你小子！
人才啊！我看那少主被你整得CPU都干烧了。
果然有那么一句话，再高的智慧也怕遇见智障。”
“没错，就是我的…阿黄，你大爷的，坑我！”
阿狼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猛力转身扑向黄术两个人打闹起来。
卢毅看着姜伯约，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决定了，我们跟着。”
星语握紧了手中的妖玉，眼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不安。
姜伯约握着那枚温热的妖玉，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关于腐朽王庭密道的丝丝信息流，仅存的左眼望向凹地外晦暗的血月苍穹。
黄泉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己经踏入了风暴之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