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那耗尽心力布下的压制阵法,此刻感应到室内更加狂暴、如同深渊巨兽般的毒源,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濒死哀鸣般的嗡鸣,阵法的灵光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崩碎,化为齑粉!
王伯在门槛旁冰冷的地面上,浑浊的老泪如同决堤的江河,沿着沟壑纵横、写满沧桑的脸颊滚滚而下。他看着那个自己从小看顾、视若己出、曾经如骄阳般光芒万丈、意气风发的年轻王爷。
此刻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像是生命最后的绝唱。他又看向那被厚重帘幕隔绝的床榻,那里躺着安然无恙、重获新生的雪颜。
巨大的荒谬感、锥心刺骨的剧痛、无法理解的震撼,如同万钧巨石狠狠砸在他的胸口,几乎将他压垮。干裂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翕动了半天,才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破碎的、梦呓般的低喃,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
“造孽啊……我的王爷……您这……您这又是何苦啊……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那声音里是无尽的心疼,是深入骨髓的悲怆,更是对这种超越生死、惨烈到极致、近乎自我毁灭的情感的茫然、恐惧与灵魂深处的拷问。他不明白,一个女人的性命,哪怕贵为殿下,他也不知是什么殿下?真的值得他家王爷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吗?
而在那隔绝了所有喧嚣、目光与绝望的厚重锦帷之内,沉眠的雪颜,仿佛被这弥漫于天地间的巨大悲怆所触动。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一滴而晶莹的泪珠,终于挣脱了紧闭眼睫的束缚,如同最纯净的鲛人珠泪,沿着她光洁如玉却沾染了与痛苦痕迹的脸颊,缓缓滑落。它划过一道凄美绝伦的弧线,最终悄无声息地没入乌黑如云的鬓发深处,消失不见。
那泪珠,剔透得不染尘埃,仿佛洗尽了世间所有的铅华、喧嚣与污浊。它无声地坠落,如同一个沉重而哀婉的休止符,在灵魂最幽深、最隐秘的角落,为这场以生命为薪柴、以尊严为祭品、以自我毁灭为代价的惨烈救赎,落下了最终的注脚。那泪水中,似乎凝固了连她自己都尚未知晓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哀伤与悸动,一种超越了生死界限、模糊却刻骨的牵绊。
“呃啊——!!!”
王伯绝望的哭喊未落,皓翎湛的身体猛地剧烈反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拉扯,又是一大口粘稠如化不开的墨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恶臭的黑血狂喷而出!
这一次,血液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滋啦”一声,竟将脚下的地砖蚀穿一个拳头大的窟窿,腾起的青烟带着刺鼻的硫磺味,让离得最近的雪音和王伯一阵眩晕,几欲呕吐。
“王爷!!” 李府医目眦欲裂,医者的本能和主仆的忠义彻底压倒了恐惧与绝望。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扑食的猛虎般扑上前,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按住皓翎湛因剧毒侵蚀而疯狂痉挛、几乎要挣脱束缚的身躯。
同时对吓傻了的雪音和王伯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按住他!快!雪音姑娘!柜子最底层!玄铁寒玉盒!速速取来!王管家!药箱最里层!那个贴着‘九死还魂散’封条的墨玉瓶!快!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嘶吼而完全破裂,带着不容置疑的、与死神赛跑的决绝。
雪音被这雷霆般的吼声惊醒,巨大的悲痛瞬间转化为不顾一切的行动力。她连滚带爬地扑向角落的紫檀木柜,双手抖得如同筛糠,几次才勉强打开沉重的铜锁,摸索着寻找那个触手冰寒的玄铁盒子。王伯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冲向墙角的药箱,老迈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李府医趁此间隙,终于勉强用颤抖不止的手指捏住了那枚最粗的、针尾雕刻着古朴符文的金针。他布满血丝的老眼死死盯住皓翎湛心口的位置——那里,毒纹汇聚成一个疯狂搏动的漩涡,紫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一颗邪恶的心脏,又像是一个即将破开胸膛钻出的魔物!
他知道,寻常针法,甚至任何己知的灵药,在此刻都是杯水车薪。唯有行那师门禁术——逆天改命的“锁魂定魄针”!此针一出,以施针者心头精血为引,强行锁住将散之魂魄,固守最后一点心脉生机,代价是施术者轻则修为尽废,重则当场殒命!
“王爷……老奴……得罪了!” 李府医眼中闪过一抹死志,再无半分犹豫。他猛地一咬舌尖,一股精血喷在针尖之上,那金针上的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带着血色的金芒!他凝聚毕生修为,将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这一针之上,对着那搏动的毒纹漩涡中心,狠狠刺下!
“嗤——!!!”
金针入体的刹那,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针尖血芒大盛,与那紫黑色的妖毒死气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和能量爆鸣!金光与黑气激烈绞缠,如同两条恶龙在搏斗!
李府医脸色瞬间由白转金,再转灰败,一大口滚烫的心头血“哇”地喷在皓翎湛布满毒纹的胸膛上,血水瞬间被毒纹吸收,发出更幽暗的光芒。但他咬碎钢牙,额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钉钉子般,将金针一寸寸、艰难地压入那狂暴的毒源中心!
“吼——!!!”
针入心窍的剧痛与妖毒被刺激的狂暴反噬,让皓翎湛发出了非人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凄厉惨嚎!他原本濒死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猛地向上弹起!覆盖全身的毒纹疯狂地贲张、蠕动、凸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毒蛇在钻行,发出“咯咯”的撕裂声,仿佛下一刻他的身体就要被从内部彻底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