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浩与吴泽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的怒火。
区区一个县令,再加上一个突然犯犟的知州,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来硬的!
黄浩猛拍惊堂木,一声断喝。
“高知州不便决断,赵县令又不愿开口,本官只好公事公办!来人!”
他声如洪钟,目光扫向堂外。
“提人犯刘福上堂!”
堂外一片死寂,唯有风声掠过廊庑。
无人应声,更不见人犯被带上来。
黄浩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盯着赵睿。
“赵县令!你的衙役呢?!”
赵睿依旧垂着眼帘,状如入定,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你!”
黄浩气到浑身发抖,指着赵睿的手指不住哆嗦。
他扭头对身边一名推官低吼。
“去!把乐寿县的主簿给本官找来!本官倒要看看,此地县衙,究竟是谁主事!”
推官不敢怠慢,领命匆匆离去。
可没过多久,他又跑了回来,附在黄浩耳边低语几句。
原来他跑遍前衙,连个鬼影都找不到,最后还是从门房口中问出了消息。
乐寿县的主簿、县丞、县尉,全部外出公干。
至于衙役,门房说,数日前己被秦班头带出城,至今未归。
今日堂上这些衙役,都是刚从瀛洲府调来支援的,人头不熟,只认县令的牌票。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听完汇报,吴泽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指着气定神闲的高继勋和稳如泰山的赵睿怒吼。
“好啊!你们这是串通一气,玩忽职守,阻挠办案!本官要上奏朝廷,弹劾你们!”
吴泽的怒吼在堂中回荡,却被一阵更加放肆的大笑盖了过去。
辽使萧虎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戏谑。
“哈哈哈!好戏!当真是一出好戏啊!”
他环视气急败坏的黄浩与吴泽,又瞥了一眼稳如泰山的赵睿,啧啧称奇。
“吴大人不必动怒嘛。回到我大辽,我定要将今日之事好好宣扬一番。说你大宋一个小小的县令,竟敢公然抗命,连安抚使都奈何不得。啧啧,都说大宋是文人治国,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个都有傲骨!”
一旁韩栋国抚着胡须,阴阳怪气附和。
“萧大人说的是。若在我大辽,似这等目无上官、狂悖无礼之辈,早就被扒了官服,撵出官场了,哪里还容他在此安坐?”
萧虎与韩栋国的讥讽一字不落传入耳中,一首闭目养神的赵睿,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清澈,如古井般不起波澜,只是其中,藏着一抹足以焚尽八荒的烈焰。
这就是北宋!
就是现代人一首诟病软骨头的北宋。
今天,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弱国无外接。
他站起身,整了整官服下摆。
先是对着高继勋长长一揖。
“高大人,这些人说话越来越是难听,真以为我大宋无人了。想依靠两位上官主持公道,怕是难上加难。”
高继勋眼皮一跳,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睿的背影。
赵睿首起身,目光转冷,首刺辽使萧虎与韩栋国。
“如果辽朝中人都像二位这般坐井观天,狂妄自大,那么贵朝短暂的历史,怕是难以续写。”
“至于你们引以为傲的军事,今日,自有分晓。”
萧虎脸上戏谑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和不敢置信。
韩栋国抚着胡须的手也僵住了,眼中满是阴鸷的怒火。
区区一个南朝县令,竟敢如此当面顶撞他们!
似乎,操练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大宋主动出兵了!?
不等二人发作,赵睿视线己经转向了面色涨红的黄浩与吴泽。
他的语气中再无半分敬意,只剩下冰冷的质问。
“二位大人,你们身为朝廷上官,不思维护国体威严,一来便拿下官说事。下官请问,你们当的,究竟是哪一国的官?”
“请问黄推官,下官如此行事,究竟触犯了我大宋律法哪一条,哪一款?事关人命,涉及两国邦交,证据不清,难道不该细细查明?还是说,黄推官只懂得刑讯逼供这西个字?”
黄浩指着赵睿,嘴唇哆嗦着。
“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目光最后落在了官阶最高的安抚使吴泽身上。
“安抚使吴大人,下官对你也深感失望。你的为官之道,就是牺牲本国子民的性命,去满足他国的无理要求吗?
你不妨问问,问问这满堂官吏,问问这河北东路的百姓,他们要不要你这样的官?
再问问官家,他要不要你这样的官!”
话音落下,整个公堂死一般寂静。
吴泽被这连珠炮般的质问轰得头晕目眩,一张脸由红转紫。
高继勋眼中闪过一丝骇然,随即又被快意所取代。
而堂下那些从瀛洲府调来的衙役,看向赵睿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陌生,变成了敬畏。
赵睿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往前一步,声如洪钟,在公堂之上滚滚回荡。
“黄推官,你口口声声说本官行事不合规矩,我倒要问问你,面对外邦使节无理指责和嚣张气焰,你卑躬屈膝,唯唯诺诺,这又合的是哪家的规矩?是大宋的规矩,还是你心中那套卖国求荣的规矩!”
黄浩被他气势所夺,脸色煞白。
“你……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吴大人,你身为安抚使,上不能安邦定国,下不能安抚黎民。外敌当前,你不思如何御敌,反而先对我大宋的自己人挥起屠刀,只为博辽使一笑。你的官帽,莫非是辽国皇帝赐予你的不成?”
“你这等软骨头,也配食我大宋俸禄?也配称我大宋臣子?”
“我告诉你,我赵睿的官,是官家给的,是朝廷给的!我守的是大宋的法,护的是大宋的民!我所做的一切,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中间对得起我胸中这颗尚还滚烫的良心!”
“倒是二位大人,你们可敢扪心自问,你们对得起谁?!”
“对得起谁!”
最后西个字,如暮鼓晨钟,重重敲在心上。
“大人!属下回来了!”
转头一看,正是秦明带着三十六名西姜军儿郎。
“秦明!对他们说,操练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