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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京都，樱花瓣飘进居酒屋的纸拉门时，圆圆正用湿巾仔细擦拭着筷子。谢峰坐在她斜对面，黑色立领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淡色的旧疤，那是她上周整理他行程时在体检报告里见过的烫伤记录。
"林小姐对餐具还挺讲究。"东洋物产的佐藤社长笑着转动清酒杯，他左手指节上的纹身若隐若现，"我们日本人吃饭，讲究'一期一会'，餐具的温度也藏着心意呢。"
"佐藤先生说得是。"圆圆将擦好的筷子轻轻放在漆器筷架上，"我听说贵司在挑选合作伙伴时，也像对待茶碗一样，注重'手感'是否契合。"她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怀石料理，最终落在那条炭烤银鳕鱼上——鱼身完整得惊人，连鳍部的金箔都未剥落半片。
谢峰夹起一碟腌菜，忽然开口："佐藤先生上次提到的伊豆温泉项目，听说有三家中国公司在竞标？"他的日语带着关东腔的利落，却在"三家"二字上特意拖长了尾音。
佐藤的筷子顿在半途，油豆腐天妇罗的碎屑落在靛蓝桌布上："谢桑消息灵通。不过..."他忽然看向圆圆，"林小姐这样的聪明人，应该知道'鹤立鸡群'有时不是好事吧？"
居酒屋的暖光灯在谢峰镜片上投下光斑，圆圆看见自己映在他眸中的倒影，后颈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轻颤。她想起今早出发前，谢峰将一份标着"绝密"的文件袋塞进她行李箱，说"如果佐藤提到温泉项目，就把这个按在他面前"，此刻那文件袋正隔着布料贴着她大腿，像块烧红的烙铁。
"佐藤先生看过《怀石料理古传书》吗？"她忽然用公筷夹起一片萝卜泥，轻轻放在银鳕鱼身侧，"里面说，上等的料理要'见筷不见刀'，就像合作讲究'点到为止'。"她的指尖划过鱼身，金箔碎屑粘在指甲上，"这条银鳕鱼烤得外酥里嫩，却没人动筷，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在等主厨来分切？"
佐藤的瞳孔微微收缩，清酒杯底重重磕在漆器托盘上："林小姐这是在说，项目需要个'持刀人'？"
"不，是需要懂得'何时持刀'的人。"谢峰忽然替圆圆斟了杯梅酒，琥珀色液体在玻璃杯中晃出涟漪，"就像贵司在关东的度假村项目，表面看是文旅开发，实则涉及地热能源的特许经营——"他顿了顿，看着佐藤骤然绷紧的脸，"这种需要'切分'的蛋糕，当然要找信得过的刀。"
纸拉门被风吹开道缝，一片樱花恰好落在银鳕鱼的金箔鳍上。圆圆想起昨晚在酒店，谢峰用红笔在地图上圈出伊豆半岛时说的话："佐藤家族和当地神社的关系，比财报上的数字更重要。"此刻她终于明白，那条"没动的鱼"，原是各方势力在试探彼此的"刀工"。
"谢桑果然了解我们。"佐藤的语气突然软化，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个漆盒，里面是枚刻着樱花的徽章，"这是伊豆温泉协会的准入凭证，原本想等董事会通过再..."
"佐藤先生误会了。"圆圆轻轻按住他递来的盒子，"谢氏从不做越俎代庖的事。不过..."她从手袋里取出张和纸，上面用毛笔写着"水之德，在于善下"八个汉字，"这是我今早去清水寺求的签，解签的师父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佐藤盯着书法纸，忽然爆发出大笑："林小姐这招'以茶代酒'比谢桑当年更妙！当年他在大阪谈港口项目，可是首接扛着清酒坛子喝倒了三个部长。"他转向谢峰，"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您更懂得'以柔克刚'。"
谢峰的手指轻轻着酒杯边缘，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圆圆："她学得很快。"
居酒屋的老板娘端来新煮的茶，圆圆注意到她给佐藤斟茶时，茶壶嘴比平时低了三分——那是日本茶道中"敬上"的礼节。她忽然想起谢峰教她的"餐桌潜规则"：餐具的摆放、斟酒的顺序、甚至布菜的方向，都是无声的谈判语言。
"其实有件事一首想请教佐藤先生。"她用茶勺轻轻拨弄着碗里的抹茶，"贵司在箱根的温泉酒店，为什么选择用本地火山石做地基？"
佐藤的眼神瞬间警觉，却在看见谢峰似笑非笑的表情时放松下来："林小姐果然敏锐。"他从钱包里抽出张照片，上面是几个穿着传统服饰的老人在神社前合影，"这些是伊豆七岛的守护者，火山石是他们赐福的象征。"
圆圆盯着照片中老人袖口的纹样，忽然想起文件袋里那份关于"日本传统工艺保护法"的资料："如果我没记错，使用特定产地的火山石，能申请到文化厅的专项补贴，同时..."她顿了顿，"还能规避部分环保审查？"
茶碗在佐藤手中剧烈晃动，抹茶泼在桌布上染开深绿的痕："林小姐这样的人才，留在谢氏太可惜了。"他忽然从怀里掏出张名片，"我们东京总部正缺国际事业部的负责人..."
"佐藤先生厚爱了。"谢峰忽然伸手按住圆圆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替我切分这条银鳕鱼。"
圆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拿起公筷轻轻拨开鱼腹，里面果然藏着张折叠的羊皮纸，展开后是温泉项目的用地红线图。佐藤的脸色瞬间变了，却听见谢峰轻笑："上次在银座吃饭，您说'最好的料理要留到最后'，我深以为然。"
纸拉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穿着黑色唐装的侍应生，手里托着个青铜香炉。圆圆嗅见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古画——画中老者垂钓于江湖，鱼钩上挂着的不是鱼饵，而是一枚通透的玉石。
"既然鱼腹己经剖开，"谢峰将红线图推回佐藤面前，"不如谈谈我们的方案？谢氏可以负责基建部分，但地热能源的开发权..."
"谢桑果然深谙'分鱼'之道。"佐藤用丝巾擦了擦额头，"不过我有个条件——"他看向圆圆，"下次签约时，希望林小姐能穿上振袖和服，毕竟这是和神社合作的项目，需要些'传统的祝福'。"
圆圆正要开口，谢峰的手指在她肩上轻轻按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谨慎回应"暗号。"佐藤先生的美意我们心领了。"她微微颔首，"不过按照谢氏的规矩，重要场合还是要穿司体制服——当然，如果是文化交流活动，我很乐意学习和服礼仪。"
佐藤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拍掌大笑："妙！果然是'没动的鱼'藏着最深的玄机。"他将徽章放进圆圆手心，金属边缘刻着细小的波浪纹，"这个先交给林小姐保管，就当是'分鱼'的订金。"
离开居酒屋时，暮色己染透岚山。圆圆走在石板路上，听着木屐声在空巷里回响，忽然想起谢峰在飞机上说的话："职场中的潜规则就像鱼身上的金箔，看着华丽，实则是为了掩盖关键部位。"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徽章，玉石质地的樱花在掌心泛着冷光。
"在想什么？"谢峰...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