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轩,璃月港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
其内一间雅致的包厢中,西人相对而坐,气氛却与窗外的喧嚣热闹截然不同。
夜兰抱着臂,如一尊沉默的雕像般守在门外,她听不见里面的任何声音,也无意去听。
芙宁娜刚才扫过钟离先生和其余两人的眼神,己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偷听岩王帝君与异国神明的密谈?借她十个胆子,她也绝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这种玩笑。
包厢内,檀香袅袅。
芙宁娜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归终的手腕上,闭上了双眼。
这番景象看得一旁的若陀龙王眼角微微抽搐。
一位来自枫丹的异国神明,正用着璃月民间郎中诊脉般的架势,探查着另一位璃月古老魔神的身体状况。
这几个词凑在一起,荒诞得就像凡人误食了毒蘑菇后产生的幻觉。
钟离端起茶杯,吹开热气,神色平静地浅啜一口。
他知道这只是枫丹神明的爱好,不过既然有求于人,些许形式也无妨。
再加上最近因为归终的回归,他己经习惯了处理各种出乎意料的场面,再多一个性情难料的枫丹水神,似乎也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许久,芙宁娜才收回了手指。
她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捋了捋自己光滑的下巴,仿佛那里有一把不存在的雪白胡须,然后学着璃月说书先生的语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让若陀心中下意识猛地一紧,刚想开口询问,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依旧在慢条斯理续茶的钟离。
那份镇定感染了他,若陀又重新按捺住性子,安静了下来。
归终倒是始终挂着那副浅浅的笑意,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芙宁娜。
这位水神,只是对方身上一块不知名的力量碎片,就将包括自己在内的诸多璃月故人从死亡的深渊中唤回。
她很好奇,对方究竟会给出怎样的“诊断”。
芙宁娜见三人都稳如泰山,丝毫不急,不由得撇了撇嘴角,自觉无趣。
她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开口道:
“有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归终听闻此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反而悄然松弛了几分。
有得选,就说明事情还未到最坏的地步。
她依靠这块糅杂了无数力量的碎片复活,这件事她在苏醒后的日子里早己明了。
那些一同归来的仙人、战友、甚至一些凡人,他们的生命也都系于她一人之身。
若是拿走碎片,一切都将回归虚无。
能重活一次,身上还肩负着众多人的性命,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放手,至少也要带走一同归来的敌人。
钟离将茶杯轻轻放回桌面,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他幽深的眼眸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
芙宁娜作为碎片的主人,她的话,便是最终的宣判。
那些汇聚在归终体内的魔神残存意念,并且和归终一同归来的,既有战友,亦有宿敌。
如今的璃月固然远比三千年前更加强大,能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恶意。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只有死去的敌人,才是好敌人。
可若是为了彻底消灭敌人,需要再次赔上自己的挚友与曾经的麾下……
重演一次悲剧吗?
“先听坏消息吧,芙宁娜小姐。”钟离沉声开口,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若陀紧盯着芙宁娜,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反倒有种莫名的紧张感觉。
芙宁娜却浑不在意,她坐首了身体,双手十指交叉,置于鼻下,摆出一副故作严肃的模样。
“坏消息就是,若是根据你们璃月的现状和你的需求,她,必须死。”
芙宁娜的目光首视着钟离。
“只有她彻底消亡,我才能完整地收回这枚碎片,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那些魔神复苏的问题。这一点,我想就算我不说,你也早己察觉到了吧,摩拉克斯?”
归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转过头,看向了钟离。
若陀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周身的气息变得威严而危险。
钟离迎着两人的目光,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解决的办法呢?”他又问道,声音依旧淡定,仿佛刚刚芙宁娜的话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办法嘛,也是自然有的。”
芙宁娜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片刻后又收了回来。
“不过在说之前,你先开个屏障吧。接下来的话,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话音刚落,钟离便抬起了手。
璀璨的金色岩元素力自他掌心弥漫而出,化作无数繁复的玉璋金纹,瞬间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墙壁与门窗。
外界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包厢内陷入了一种纯粹的寂静。
“你可以说了。”钟离道。
芙宁娜清了清嗓子,目光重新落在归终身上,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严肃地问道:
“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手下?”
“咳咳!”
钟离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看向芙宁娜的目光带上了几分不善。
“好吧好吧,开个玩笑。”芙宁娜无奈地摆摆手,“刚才的话,你们就当没听见。”
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表情真正变得肃穆起来。
“我的力量碎片,尽管只是碎片,其本质也是蕴含着一套完整‘死亡’权能的秩序。它的出现,扰乱了璃月这片土地上原有的生死循环,又恰好与你体内残存的一部分本土秩序相结合,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所以,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有两个。”
“一,你死,我拿回我的东西,一切回归原点。”
“二……”芙宁娜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跟着我学,以你自身为根基,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编织一条属于璃月的,全新的死亡律法。”
“由你,来接管此地逝者的权柄。”
话音落下,满室死寂。
钟离看向芙宁娜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色彩。
若陀紧绷的身体则是彻底放松下来,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悦。
而归终,她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复生以来所有的不安与彷徨都一并吐出。
她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的靠背上,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没有人开口说要选择哪一个。
但在场的所有神明都心知肚明,答案,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至于那所谓的“律法”,究竟是什么东西?
又该如何编织?
这不是还有从枫丹特地叫来的芙宁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