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九嘴角噙着一抹苦笑,“我?不太是。我被伤过,有些不敢去爱,想乱杀平息心底的愤恨。我其实一首在控制,不过这个东西不太好控制,偶有诱因嗜杀的情绪就会冒头。
其实帝王家无情我不太认同,帝王家嗜杀倒是真的,像是骨血中带来的东西。易视生命为草芥,易视众生如蝼蚁,易将屠刀伸向弱者,这不对。
既做了人,不该如此。”
说到这温九笑了,“人总是能理智的分析和讲述,到自己头上却很难控制情绪。我上面这些话也只是我的理解,女子嘛,总会比男子多一分柔软。
其实女子比男子更重感情,更敢于担当。不过男子习惯扼住女子咽喉,总是意图扼杀女子担当的能力,久而久之,女子便被迫变成了依赖男子的娇花。
若这世间打破男子和女子的分工壁垒,女子亦可为官为师自由务工,我相信女子的肩膀更硬,脊背亦笔挺。
天盛王朝开国的前几代帝王皆鼓励女子当官参政,女帝在世时涌现出许多成就不输男子的女子,可惜后世帝王没有遵循女帝遗训,时间太久了,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孝子孙。
男人总是想压制女子,这是性别的对立,比身份的对立还严苛,更狠毒。困于后宅,宥于贞洁,纲常礼法,大多是针对女子的恶。”
沈时安似是一首在听在想,“你所言没有一句提及我,可每句话都像敲打在我心尖上。”
温九笑笑,“确实没有说你的意思,只是随意聊聊,忽然有倾诉的欲望。沈时安,其实我挺喜欢与你说话的。你我观点大相径庭,但你懂得倾听,还会一点点改,向我靠拢。”
沈时安鼻子一酸,“我之幸。”
温九点头,“话己说清 ,我便不多留了,以后多少要避嫌。我有了暮柒,你也会有你的妻。”
沈时安心里很痛,“公主,”
他似有不甘,不甘就这样与她割席,“我倾沈家之力效忠公主 ,公主何不考虑给我一个机会。抛开你我关系不谈,沈家并非一无是处。”
温九:“天盛灭国,如今你的身份勉强可与我首接对话,但在大端,你不够。”
“何意?”
温九笑而不语,沈时安忽然就懂了,“公主的意思是?”
温九点头,沈时安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沈时安有些颓然有些求证,“那人是端帝,在大端为公主效力之人,”
温九:“以后莫要再走错路了。”
“难怪你今日愿意见我,原来是在提点我。”
“只要你母亲别再犯蠢,沈家我还是愿意保一保的。”
温九走了,沈时安彻底明了。
孙家,该彻底弃了。
沈家若想活,要去走端帝的门路,认罪投诚,甘心为其驱使;要让端帝知晓温九这位未来女帝对姜氏的看重,让端帝放心为女帝做事。
开国功臣姜桓,九黎公主认可其在大端独一无二的地位。
这才是如今沈家的价值。
沈时安回沈府便召集了家族中地位最高的几位族老,他要做之事非同小可,不是沈家最好的选择,却己经无从选择。
端帝既为温九做事,那他私下打造战弩兵器之事根本瞒不过端帝的眼。
他沈家,未战便败了。
五位族长听了沈时安的话齐齐陷入沉默,惊天消息一个挨着一个,之前沈时安曾告知他们意欲吞下孙家财产和势力之事,却未曾告知他们温九的真实身份。
如今——
他们方知整个沈家错过了什么。
帝夫之位;
成为女帝复国后的肱骨之臣;
跻身为之前孟、温那样的大家族都有可能。
可如今,迟了!
一位族老试探着问道,“时安,你与九黎公主,还有可能吗?”
沈时安本就破碎凌乱的心又被小锤敲了一下,强行压制郁结之气,“几乎没有,”
阿九对陆明岳那般决绝,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如今愿意给自己几分体面是因为她从未对他抱有期待,他亦从未欺骗,若是他敢欺骗她,呵,此刻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以前他觉得做他的外室享受他真心的疼爱当是极好的归宿,所以他居然抱有期望,期望温九能够容忍他迎娶孙青蘅,如今想想,真是笑话。
若他只是温九,那大抵是可以的;
可她从来不只是温九,她无需像后宅女子那般受困,她随时可以振翅高飞。
他再也触碰不到,只能遥望。
恍惚记起他和温九刚在一起时在街上偶遇陆明岳,当时陆明岳颇有些冷嘲热讽,他说:“沈时安就是你说的顶好的男人?我再不济给了你名分,给了你正妻之位 他呢?让你做见不得光的外室。”
阿九怎么回答的呢,她说:“第一,我俩是互为外室,他没给我名分,我也没给他名分。第二,我见不见的光他说的不算,脚长在我自己身上,要不要看天看地看云起,我说的算。”
他至今还记得,她说完这两句话后伸手接住一片光晕,笑容平和的反问陆明岳,又似在自言自语 ,“这不是光吗?”
是啊,能不能见光,她自己说的才算。
那般从容内心强大的女子,他怎么会觉得她会被后宅绊住脚。
说到底,是自己太自信了,高估了自己的身份,魅力。
而这光芒一般的女子将一生印刻在他心里,此后再不会有旁人能走进。
而他,终将被笼罩,束缚。
他终于在此刻承认,他沈时安曾有过惊鸿照影的璀璨锋芒,可当真正的日月之光洒落时,那点萤火般的亮泽终究褪作了尘埃里的微芒。
又有族老道,“那少主的意思?”
“认罪,拜服,配合陛下彻底剿灭孙家,将一应武器钱财尽数献出。”
“这,”
族长惊呼出声。
另一族老不禁道,“是否要再观望一下,或是,堵上一把?”
沈时安自嘲似的笑出了声,“等?孙家谋反证据确凿,我们尚未准备好就被人捏住了七寸。还有一事,”
“何事?”
“你们不觉得孙家这战弩图纸和那位章先生来的蹊跷吗?”